在孤雨的罵聲中,褚纓擱下酒杯,掀袍悠悠離開。
三日很快過去。
褚纓等待時順便打聽了一下林家如今在南州的處境。
南州宮中效仿前朝,設立了個千翎閣,皆是君主心腹,隻聽君主命令,素來什麼事兒都幹。
林家的大小姐,名為林穗,當初就是因為這千翎閣傳遞錯了信息,君主也不撤回旨意,林穗被迫嫁給了爹爹的政敵。
後來,也是這千翎閣,林穗與自己的夫君孩子全遭罪流放,一家人不知所蹤。
至于為何如此,便打聽不到了,都是些宮中秘事,究竟怎樣,怕是隻有接觸到了林家,才能得知。
“哎呀這位公子,你可别再問了,林家如今便是君主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犬罷了,有什麼好打聽的?”
“我這不是剛在南州落腳,聽說林家在前朝混得風生水起,以為現在也……”
“這不興說不興說,林家現在都不敢吹自己是什麼官家出身了!要遭罪的嘞!”
人聲嘈雜的飯店内,褚纓斜靠在柱子上,手裡玩着自己腰間的紅系帶,跟店内小二閑談着。
近來她一直在打聽。
可好似他們都不願意多說。
不止是林家,這南州宮裡的事,除了現在剛繼位的十七歲的君主,和嚣張、毫不收斂的千翎閣,她也都探聽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有些苦惱,但沒關系。
褚纓微微搖頭:“真是可惜,聽說那林家大小姐是個才女,後來竟落得那般下場……”
“砰——”
褚纓話還沒說完,結賬處忽的傳來一聲響。
褚纓擡眼望去,見一人被丢了進來,那人撞得桌椅歪斜,後背剛碰到地,喉前便被刀尖對準。
一行人穿着群青色錦袍,帶頭的那少年衣裳紋樣複雜些,發絲全束于頭頂,被頭冠固定,隻有些細碎的發絲在臉側,此刻,他手中的長刀将要劃破那人喉嚨。
一旁,小二搖搖腦袋,隻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使勁擦着桌面。
褚纓便問:“是千翎閣?”
“是是是……”
“領頭那人是誰?”
“就是你打聽的那個林家裡面的人……他們平常隻在南京城,不知怎的今日來了這裡……”
林家,有人在千翎閣?
可千翎閣不就是害林家大小姐的罪魁禍首嗎?
褚纓心裡疑慮陡升。
而就在她問詢之時,領頭之人的長刀已經劃破了地上那人的喉嚨。
回過神來時,那行人已經準備走了。
褚纓裝作不經意換了個姿勢靠着。
她瞥了眼那錦袍上的飛魚紋樣,微微眯眼,又迅速撤回眼神。
動作極小。
但恰巧,便被領頭的捕捉。
少年腳步微頓,忽而轉回了身,上下掃視她,眼神掠過她衣袍上,與他們衣袍大差不差的飛魚紋樣,最終,定在她腰上那枚飛魚玉佩上。
少年緩緩走近,在她周身踱步,眼神探究,“不知閣下是……”
褚纓挑眉,手指在劍鞘上輕點:“閑人一個,怎麼?”
少年在她面前站定,朝她作揖,忽的,就在作揖完的後一秒,手中長刀出鞘揮過去。
褚纓靠在那兒沒有動作,隻是手微微擡了擡,那刀刃的破空聲停在耳邊,砍在了她的劍柄上,“铮”的一聲近在耳邊。
褚纓擡起另一隻手撓了撓耳根,輕輕蹙眉:“真不講禮貌,小屁孩。”
這人估摸着二十出頭,年輕氣盛,一聽她這麼喊,面色更冷,手中用力,刀刃一擡,将褚纓手中的劍彈出,褚纓被迫接住自己的劍,幾乎是拿到劍的那一刻,劍刃就已經搭在了他肩頸。
“……”
“不行就别硬打。”
李連清跟她都能過上幾招,這人自己給自己找死的,褚纓還是頭一回見,她不由得發笑:“你們千翎閣的人,都是這種水平?”
少年面色鐵青,欲發作:“你!”
褚纓手腕一轉,劍尖朝後将手中劍收回,随後劍柄在他胸前一打,将他打得後退。
她質問:“這點功夫,還要去剿寨?”
少年本要繼續拔刀,聽此,腳步一頓,眉心一擰:“你究竟是誰?”
“閑人。”
“……”
那一行人中終于有人上前來,喊着“林副使”,将他拉回。
褚纓一轉頭拍拍小二的背,不管小二一副驚恐的模樣,問道:“喂,他究竟是誰?脾氣真暴躁啊,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就跟我動手,打也打不過我,不知道在嚣張什麼……”
小二一度想制止她說話,但插不上嘴。
小二沒回答。
倒是對面被她打了一下的林副使,朝她規規矩矩作揖,答道:“鄙人千翎閣千機處副使,林語。”
“哦,千翎閣……”褚纓嘶一聲,做思考狀,“這千翎閣素來我行我素,作惡多端,我聽說過,罷了,不跟你們計較,計較也計較不出什麼來。”
林語面色有些奇怪,握着長刀的手緊了又緊,最終把刀收回鞘中,深吸口氣壓下方才那些戾氣,再次開口,恭敬了下來。
“我見閣下穿着與我們閣中服飾相似,于是錯認閣下是假冒我們的賊人,未問清楚就出手,還請見諒。總之也沒有傷亡。”
話語間,褚纓的眼神還在打量着他,将他看得萬分不自在。
說完這些話,他看過去,再一次問:“不知閣下究竟是什麼人?怎會知曉我們此行目的?”
褚纓朝那已死的人揚了揚下巴。
“這整座城,隻有龍峰山上有桑樹,那人身上有桑葉,而且看着比你們兇神惡煞多了,不是龍峰寨的人還能是誰?”褚纓依舊悠閑靠在柱子上,說着,輕輕看向他,再上下打量,“細胳膊細腿的,那人真是你打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