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霓按照約定時間到了北城車站。
現在時間還早,她站在人來人往的車站出口,忽然覺得一陣暈眩。
她一向心理素質極好,不會為任何人或任何事而産生激烈的情緒波動。
可在當下,站在這裡的那一刻,江霓卻本能地想要轉身逃跑。
她想知道真相。
可她真的能夠承受得住所謂的真相嗎。
知道了之後又該如何?
她和溫舒淮以後又該如何?
溫舒淮,我們進入到彼此的生命中,都成為了怎樣的一部分呢。
江霓找了個角落蹲下,就像小時候一樣。
角落讓她感覺到安全,那兩面牆仿佛真的能為她抵擋這世界的危險和惡意,她在這個地方觀察着來來往往的人群,伺機而動。
柳深青和于欣陽回到海市,兩人在車站分别,打車各回各家。
柳深青空手而歸,于欣陽買了大大小小的禮物和紀念品,要帶回去分給她的學生們和朋友們,大包小包占滿了雙手。
柳深青剛打上車,就接到了江霓打來的電話,她按下了接聽:
“姐。”
“江霓,怎麼了。”
這是一段很漫長的沉默,江霓的呼吸聲很輕,柳深青幾乎以為她挂掉了電話。
自從她出獄之後,江霓幾乎沒有主動給她打過電話。
“我……我好像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江霓的聲音不大,但背景音卻很吵。在安靜的網約車上,柳深青把手機在耳邊貼緊:
“姐,你一直都很确定地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嗎。你從來都沒有猶豫過嗎。”
柳深青想了想說:
“其實我最近也感到很茫然,或者說,感覺自己沒有那麼強大的心力來繼續堅持下去。可是一碼歸一碼,現在的幸福真的,過去的痛苦也是真的。至少在我這裡,那根刺拔不掉。所以我必須去做。”
現在的幸福和快樂都是建立在虛假之上的,不是那種讓人踏實的幸福和快樂。
當下的美好并不足以治愈過去的痛苦。
柳深青想起于欣陽溫暖的笑臉,很治愈。如果有平行時空,她希望在那個世界裡的自己和這小女孩不要再發生任何交集。
江霓最終還是去了那個地址。
這地址在北城的花鳥市場,沿着一條小路走到盡頭,有一段通向地下室的樓梯。
江霓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向裡走去。
裡面竟然别有洞天,是一整個連着小區棋牌室的地下街。她不由得想到了世界末日時的人類幸存者也是這樣,生活在一個和外界隔絕的地下城。
這裡煙霧缭繞人聲嘈雜,她沿着店門口的号碼牌一路找到見面的地點:洛麗塔之歌。
這是一家賣煙的檔口,門口有一個巨大的魚缸。
檔口很小,裡面沒人。她遲到了。
江霓站在門口等了十分鐘,她給那個電話号碼發去了信息:
“我到了,你在哪兒。”
“稍等。”
不一會兒,從走廊盡頭的棋牌室走來一個男人。
這男人看面相很斯文,戴着一副眼鏡,穿着一身休閑裝。
江霓看得出是某奢侈品品牌的衣服,腕表,腰帶,都很昂貴。
她早在做小偷的時候就被大寶哥帶着去商場認識了每一個昂貴的品牌,以此來辨别此人是否有錢、是否值得跟蹤、是否值得一偷。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這男人态度非常友好而客氣,他在煙酒店檔口站定,上下打量着江霓。
江霓開門見山地問他:“你是誰?”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溫舒淮沒告訴過你我是誰?”
陸宇成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江霓看着他,仔細回憶着。
她隻覺得這人有點眼熟,但時隔久遠,當真是記不清了。
“我是和溫舒淮沒有血緣的哥哥,也是在三年前差點就和她結婚的人。”
江霓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
“那我……真的不太了解。”
你知道,三年前我才剛出獄,不認識你很正常吧。
“不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差點和她結婚?”
陸宇成走進賣煙的檔口坐下,示意江霓也坐。
檔口很小,就兩把椅子,也隻能容納下兩個人。
江霓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下了。
陸宇成給她遞了一根煙:
“她不止騙了你,她也騙了我。”
江霓沒有接他遞來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