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移開,脖間微涼,白玄戰戰兢兢摸了摸自己脖頸,還好還好,腦袋還在上面。
見姑奶奶寬容給了個機會,他片刻不敢耽擱,嘴皮子極快張合:“是個丫頭!”
說完他小心地朝楚劍衣身後看去,穿着淺藍校服的姑娘低着頭,跟他一樣畏畏縮縮,不敢亂動。
當真是個丫頭!
應驗了自己的占算,白玄松了口氣,用一種看熱鬧的眼神偷偷觀察楚劍衣的臉色。
“你也敢給我打啞謎?!”
含糊不清的說辭讓楚劍衣怒氣更甚,原本挪開的三十又壓回他脖子上,劍鋒比剛才還要狠厲。
“不敢不敢!”白玄吓得雙手舉起,悄悄指向杜越橋,“别吓着孩子了。”
有些話不能當着杜越橋面說。
楚劍衣轉身,本想命令她出去,但杜越橋滿手的紅疹子不合時宜地起了。
劍眉微蹙,語氣終究軟下來,話裡卻沒多少耐心,“知道會起疹子,還不出去?”
這丫頭顯然在偷聽,原本站得好好的,一動不動,頭低垂着耳朵卻聚精會神,突然被楚劍衣喊了一嗓子,上身一頓,才反應過來自己手上又紅又癢。
師尊是怕她起疹子,才讓她出去嗎?還是不想讓自己聽到她和這個白胡子之間的談話?
從那谷底到元亨閣,一路上師尊臉色都陰沉得可怕。
杜越橋原想告訴她,自己好像可以凝聚靈氣了,想找機會問問她,是不是為了給自己治這難症,才帶她離開桃源山,來到關中的。
但話不能挑在人心情不好的時候說,更别說楚劍衣一整程都心情不好。
杜越橋生怕自己說錯了話,再次得罪她,隻好閉緊了嘴,乖乖跟在身後,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乖巧得像變了個人。
聽到楚劍衣命她出去,也不敢詢問原因,抱着都是疹子的雙手,慢慢走出門去。
邊走,冷風吹過,身上一哆嗦,像是冷極。
“這丫頭多大了?”白玄看她瘦小又可憐的背影,忍不住問。
“今年十八。”
“噢噢。”白玄一顆心落地,小聲絮叨,“成人了就好,成人了就好。”
“你又在嘀嘀咕咕什麼?”楚劍衣不耐煩,“她身上究竟有什麼機緣?能讓我險些喪命在江南。”
白玄清了清衣袖,渾身的酒氣酒水一掃而淨,整好衣冠,方請楚劍衣登上觀星台,一同到河圖影壁旁觀摩。
“少主可還記得這顆玉石?數日前,河圖影壁突生異象,由它引出的命紋乍放光明,老身一看,竟是到了桃源山産生的轉機。”
他屈指輕叩影壁,鑲嵌其上的暗色石子逐漸煥發光芒,流淌出一條暗金紋路,沿着圖上的路線,徐徐延伸到桃源山後,紋路突然大放光彩,顔色變得金光熠熠,經久不滅。
楚劍衣當然記得,當年她一劍砍在楚淳肩頭,被逐出家門,最後帶走的就是這枚谶命石。
楚家每添丁口,皆會取其心頭血,制成可測本人命運的谶命石,配合上河圖影壁,可提前預知與生死有關的大事。
她的命紋從來都黯淡不明,随時可能熄滅,性命也如此。如今她去了趟桃源山,險些喪命在那,命紋卻熠熠生輝,當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隻能證明我沒死在桃源山,與那孩子有何幹系?”目光從影壁上移開,楚劍衣感到指尖發冷。
“少主勿要心急。”白玄老手一揮,影壁上的圖案随之消失,緊跟着又變幻出另一番模樣。
那道金色命紋從桃源山流出,竟隐約發着紅光,楚劍衣仔細看,微弱的紅光裹在金光之中一路北上,到了關中戛然消失。
金紋光芒更加耀眼,繼續出陝,方向朝着西北部州。
“這紅光莫非就是杜越橋?”楚劍衣沉吟道,“為何過了陝地便消失不見?”
白玄答道:“紅光一般與妖物有關,那丫頭興許……”
他不敢繼續往下說,換了套說辭,“我見她身上尚存問天陣的氣息,大概老家主已除去她的妖氣,所以紅光消失了。”
楚劍衣眸光微沉,“生人怎會沾染妖氣,你又诓我不成?!”
“不敢不敢。”白玄摸摸胡子,道:“沾染妖氣自是不可能,但古書亦有人妖通靈的記載,不過……”
“不過老家主既動用了問天陣,想必隐患已經消除,少主不必憂心。”
“你倒是看得透徹。”楚劍衣道,“老頭要我去西北部州尋求那物,非要帶上她不可,你可有解?”
命紋确走向西北部州,與楚觀棋推算相同,破局之物或許就存在西北部州。
若能孤身一人前往,便遂了她的願,可非得将杜越橋帶在身邊,實在為難她。
且不說路上會遭遇多少險難,單是如今兩人相處之不順,她都怕自己會把杜越橋半途抛下。
白玄聽後嘿嘿一笑,從影壁後摸出一個錦盒,“既是老家主所說,少主照做就是,何必再尋他法呢?”
“老身雖不知您所說那物是何,但依推算看來,它同少主的緣分,全靠那丫頭續着。”
“那日為少主演算時,此物從閣上掉落,正砸入符法之中,想必是天道相助。少主且帶上,進入西北州界再打開。”
微笑相送師徒二人離開,白玄坐上巨龜,細細觀看那金色流紋。
進到西北部州,金紋之下又隐隐現出紅光,色澤更淺,與金紋交纏不斷,更像是紅線。
“咦——莫非這紅光真是姻緣線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