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眼色的敲門聲驚了她的好夢。
杜越橋費力張開眼,手撐在床上,硬床闆的觸感讓她有了重心,摸着床沿爬下床,打開門。
“客官,這是今日的早餐,給您送上來了。”
店小二手裡端着兩碗冒熱氣的早飯,道:“掌櫃的昨日見您穿得薄,怕您貴體不适,特叫後廚往粥裡加了幾味藥材,送上來給您。”
杜越橋接過那碗發着中藥味的漿水粥,醇白的粥湯上飄着蔥段,連翹沉在底下。
“謝謝。”
道謝後就要關門,那小二卻沒走,把另一碗雞湯面放在桌上,搓着手心道:
“小客官,與您同來那位客官的門掩着,敲了好幾聲沒聽到有人應,那是位女客官……我不好進去,能否勞煩您送一下?”
那人睡覺也不關門?心這麼大。
心裡腹诽着,見他确實為難,杜越橋接下這活兒,小二如釋重負地退出去。
漿水粥滾燙,熱氣裡蒸出的中藥味不好聞,杜越橋想着等它稍涼一些再喝。
以往這個季節,她隻穿單衣在桃源山各處撿拾柴火,别說生病,就是再洗個冷水澡都不會着涼,要去北方特意多穿了些,怎麼還發燒了。
她眸色一暗,連掌櫃的都看出她生病了,楚劍衣和她待了這麼長時間,難道一點都看不出來?
還是,知道了不想理會,由她自生自滅。
傻傻坐了好久,漿水粥表面涼了,米粒粘連,内部還是燙的。
那碗雞湯面卻要坨了。
杜越橋看着面一點點冷下去,快要涼透了,才想起接手的任務。
她跟楚劍衣過不去,但面是無辜的,不能浪費糧食。
端起碗,面裡塞着一個小雞腿,杜越橋突然想到自己舍不得吃,千辛萬苦從食堂捎回來給楚劍衣,卻被她扔掉的那根。
當時為了讓楚劍衣吃熱乎,她跑得急,還在路上摔了一跤呢。
原來楚劍衣的嫌棄那麼明顯。
她現在才反應過來。
杜越橋心髒狠狠抽痛,自怨自艾着,心裡卻突兀浮上一個念頭:楚劍衣是不是不吃葷的?
的确,伺候楚劍衣的那幾天,确實沒見她吃幾口肉。
她于是懷着驗證的心态,來到楚劍衣門口。
房門虛掩着,剛被店小二敲門開得大了一些,能看見楚劍衣趴倒在桌上,窗戶開着,冷風呼呼往裡吹,一襲白衣被刮得無力,勾出那人單薄的身形。
楚劍衣睡得好安穩。
也好疲憊,好憔悴。
杜越橋沒忍心吵醒她,輕輕把面托到桌上,連很小的響動都沒發出。
或許應該提醒她一下,再不醒來面該坨了。
但楚劍衣真的好累,平時很有震懾感的眼睛下,兩排青黑占了好久,此刻被睡眠驅逐,正慢慢消褪。
讓她再睡會,就睡一小會兒。
杜越橋斤斤計較着,等會關了窗戶,就把她叫醒,絕不能讓這女人睡得這麼香。
走到窗邊,剛好一陣冷風灌進來,杜越橋直起不太壯實的身闆,把風擋了個結結實實,沒漏到楚劍衣身上一點。
被風吹得差點打噴嚏,她費了好大勁壓住,一股酸意沿着鼻梁骨湧到鼻頭,泛起粉紅,眼淚都要擠出來了。
輕巧關上窗,杜越橋轉身,想把楚劍衣叫醒,但看到罅隙溜進來的陽光停在楚劍衣鴉睫,又覺得光線刺眼,鬼使神差地,竟坐到對面,為她擋住強光。
在谷底,楚劍衣也為她擋過。
晚點再叫她醒來吧。
杜越橋想。
但這女人不按常理出牌,光線被遮擋沒了熱源,眼皮微一跳動,悠悠地睡醒了。
楚劍衣睡眼惺忪,視線模糊着,不過咫尺遠的地方卻坐了個人,眼神立刻從舒坦變得淩厲,本命劍就要應召而出。
杜越橋尴尬,斟酌了用詞:“你……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