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足的氧氣和微弱的光線都被剝奪,被完全包裹在被子裡的李和铮真想直接把駱彌生推下去,可他的胳膊不聽自己使喚似的,摟住他的背。
什麼都看不見,身上有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頸窩裡埋着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濕熱的呼吸打在耳側。
此刻,他們置身于遠離塵嚣的遠郊安靜的民宿裡,窄小的被窩。
……算了。
李和铮摟在駱彌生背上的手沒放下來,懶懶開口:“準備把我悶死,陪你殉情嗎。”
“你剛剛夢裡皺着眉。”駱彌生近乎氣聲,說話間,有幾個不算吻的貼近,落在他的頸側,“腿也有幾次抽搐,沒睡踏實。你現在太沒安全感了,需要一個安全屋。”
“造謠呢。我睡得很香。”李和铮的手無意識地在他背上摸了摸。
“根本沒有。”駱彌生悶悶地,确實缺氧,卻不想掀開被子,“你現在在乎的事很少,你連自己都不在乎了。”
“我對自己挺好的。每天都早睡早起,喝養生茶。”
“沒有用。”駱彌生收緊了摟在他身上的手,一個各種意義上都密不透風的懷抱,“你需要這個。”
“你這是出于職業素養嗎。”
“你明知道不是。”喘不上氣了,駱彌生把被子掀開,人也準備離開,可摟在他背上的那隻手并沒有松。
“那你呢,你需要嗎。”
駱彌生一怔,重新在微弱的光線中看他,可是沒眼鏡,什麼都模糊一片。
李和铮突然帶着他一翻身,從一上一下地摟住,變成了面對面側躺,摟在他背上的手沒有松,瘸腿擡起,騎在他身上。
完全地躺在他懷裡,駱彌生的心跳瞬間飙高,僵住,眨巴着眼。
“我以為你滿腦子想着睡我。”李和铮又閉上眼,準備就着這個姿勢入睡了。
“我也不算沒想。”很坦誠。
“你讓我怎麼辦,我該說的話都說完了。”
“我不想再強調了。”駱彌生放松下來,松了口氣,“如果你沒辦法,就按我的來。我知道對于現在的你我來說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慢慢來。”
“我沒耐心做讓我沒耐心的事,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李和铮聲音漸弱,“行了大夫,睡吧。晚安。”
他準備這樣睡。駱彌生勾起唇角,也閉上眼:“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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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的一點尴尬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忽略掉,互相拉扯着爬起來,看到浴室裡昨天的衣服全部都呈報廢狀。
李和铮啧啧搖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昨天有一場多兇的大戰。”
“你很惋惜?”駱大夫重新戴上眼鏡,因為要登山,穿了一身白色運動裝,外套的拉鍊也拉到頂,幹淨清爽。
“惋惜了,你給嗎?”李和铮調侃地。
“我随時。”駱彌生先出去了。
一句兩句的扯淡可以,實際上他也确實沒有半點這方面的想法。
隻不過,其他老師們都默認了,等他倆最後下來,全都報以暧昧又不懷好意的目光。
“舒服嗎。”蘇啟然嘿嘿笑。
“那可太舒服了,”李和铮走上前,也不解釋,随便他們默認,哥兒倆好地勾住蘇啟然的肩膀,“走呗,今天安排什麼劇烈運動嗎?哥們兒沒勁兒。”
“你這不行啊兄弟,你虛呀!”蘇啟然壞笑,要給他來個猴子偷桃,李和铮笑着躲,兩個的大男人在路上打打鬧鬧。
駱彌生在背後看,勾起嘴角。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徒步出發,往上山的方向走,趙晉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一根登山杖,遞到了可憐的瘸子手裡。
他們互相拉拽着爬上緩坡,臨近龍慶峽的登山口,李和铮找了個長椅坐下了,笑眯眯地:“爬山嘛,沒必要坐纜車,你們去你們的,我在這兒等你們……駱大夫,向後轉,别過來。不用管我,去吧。”
駱彌生看着他,坦白說确實很想在這裡陪他坐着,但衆目睽睽之下,也沒必要争,便點點頭:“有事情打電話。”
“能有什麼事兒啊!”霍琪受不了地推着駱彌生走,“你們倆别這麼如膠似漆的……”
終于安靜了。
李和铮長長地舒了口氣,靠在椅背上,四下看看,沒有禁煙标識,給自己點了一支。
晨霧才散開,含氧量極高,李和铮放空思緒,與駱彌生相關的一切都暫且抛之腦後,想要的假期的放空才降臨。
現在的駱彌生與駱彌生其人所代表的意義,同樣會帶給他壓力。這很不好。
一會兒功夫來爬山的人多了,李和铮靜坐,觀察着這些人群。年輕的是一個宿舍的,有老有少的是一家子,也有看起來是公司團建的。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不在戰區裡時,都在遠離戰火處觀察着那些遭受着戰争後遺症的人群,并專門為這群同樣罹難的人群書寫。
他們在人為的災難中失去家人,失去完整的軀體,也失去了作為正常人生活應當有的平凡的幸福與完整的尊嚴。
他很久沒在人間見到過這樣成群結隊洋溢着輕松的笑容的人群,看着看着,心頭不明顯的煩亂漸漸的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