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突然揮開他的手，翻身下床時踢到玻璃碎片。刺痛從腳底傳來，卻不及心裡翻湧的鈍痛萬分之一。他摸到牆邊的校服外套，手指顫抖着去夠口袋裡的玻璃吊墜——那是顧懷升用第三個魚缸碎片做的，此刻卻燙得像塊燒紅的鐵。

"别碰傷口。"顧懷升已經蹲在他面前，鋼筆不知何時别在齒間。他低頭查看林旭滲血的腳掌，鏡片滑到鼻尖："傷口深度0.3厘米，需要酒精消毒。"他的聲音帶着某種不容置疑的鎮定，卻在擡頭時撞見林旭發紅的眼睛，呼吸驟然停滞。

窗外的野貓突然發出凄厲的叫聲，驚飛了滿樹夜鳥。林旭猛地轉身，卻被顧懷升從身後環住。碎玻璃手鍊貼着他發燙的皮膚，少年學霸的呼吸掃過他後頸："第134次記錄，"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校霸害怕時，心跳會震碎玻璃。"

林旭的拳頭砸在牆上，卻被顧懷升用手掌墊住。月光穿透兩人交疊的影子，落在滿地的玻璃殘骸上

林旭的膝蓋重重磕在滿地狼藉的玻璃碴上，尖銳的刺痛順着胫骨炸開，卻比不上胸腔裡翻湧的窒息感。記憶裡母親被拖走時散落的發簪、暴雨中模糊的求救聲，像無數把生鏽的刀片在心髒裡攪動。他顫抖着扯開校服領口，鎖骨處的齒痕在月光下泛着紅，此刻卻像極了母親最後留在他手背上的血痕。

"别亂動。"顧懷升的聲音突然放大，帶着前所未有的嚴厲。少年學霸半跪在他身後，碎玻璃手鍊垂落時擦過他發燙的脊背。鋼筆尖挑開他掌心死死攥着的玻璃吊墜，金屬光澤映出林旭泛紅的眼底——那裡蓄滿的淚水，比當年母親最後消失時還要洶湧。

上鋪的周明不知何時撐起身子，手機屏幕的冷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他剛要開口詢問，就被老陳拽着衣領按回枕頭："别看。"胖子含糊的呓語突然停了，整個宿舍安靜得隻能聽見林旭壓抑的喘息，和顧懷升翻找醫藥箱的響動。

"傷口會留疤。"顧懷升的指尖蘸着酒精，卻在觸及林旭滲血的腳掌時頓住。少年校霸突然劇烈掙紮，像頭受傷的困獸，手腕上的碎玻璃手鍊撞在鐵架床發出刺耳聲響。顧懷升猛地扣住他肩膀，鏡片後的目光灼熱："林旭！"

這聲怒吼讓空氣驟然凝固。林旭怔怔地對上那雙眼睛，在晃動的月光裡，顧懷升眼底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鋼筆尖輕輕點在他掌心的舊疤上，那裡是初中時為了保護母親被酒瓶劃傷的痕迹，此刻與新傷交疊，疼得他喉頭發緊。

"當年你砸魚缸，"顧懷升突然開口，聲音放得極輕，酒精棉球擦過傷口時，他的呼吸掃過林旭泛紅的耳尖，"玻璃飛濺的角度我測算了十七次。每一片碎片，都記得你擋在母親面前的樣子。"鋼筆在他手背輕輕畫了條小鲸魚，尾巴圈住顫抖的指尖，"現在換我擋在你前面。"

林旭的喉嚨像被碎玻璃堵住，所有的倔強在這一刻轟然崩塌。他猛地撞進顧懷升懷裡，滾燙的淚水浸透對方的襯衫。少年學霸環住他的手臂驟然收緊，碎玻璃手鍊硌在後背，卻像某種無聲的誓言。窗外的野貓又叫了一聲，驚起的樹葉在月光下搖晃，将兩人交疊的影子剪成破碎的拼圖。

"第135次記錄，"顧懷升摘下眼鏡，用襯衫角輕輕擦去林旭臉上的淚痕，鋼筆在他掌心寫下歪斜的公式，"校霸的眼淚，是最鋒利的碎玻璃，卻能折射出最溫柔的光。"他低頭吻去林旭睫毛上的淚珠，在滿室狼藉的玻璃碎片中，素描本被夜風掀開——最新一頁的小鲸魚正銜着星星修補破碎的魚缸，旁邊密密麻麻寫滿未幹的字迹，全是"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