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門剛發出吱呀聲響,清晨的陽光便裹挾着孩童的歡呼湧進來。紮羊角辮的小女孩舉着紙飛機從梧桐樹下沖出來,發梢還沾着幾片金黃的枯葉:“哥哥!你終于回來啦!懷升哥哥說你去很遠的地方畫鲸魚,是真的嗎?”
林旭攥着鑰匙的手頓了頓,樓道口不知何時多了個用粉筆畫的巨型鲸魚,尾巴尖還連着歪歪扭扭的箭頭,直指自家門牌。幾個男孩舉着樹枝圍過來,樹枝上挂着用彩紙折的小獅子,在風裡晃得叮當作響:“騙子!懷升哥哥每天都來!說要守着小獅子回家!”
“才不是騙子!”小女孩漲紅着臉跺腳,從帆布包裡掏出皺巴巴的素描本,“他還教我們畫你生氣的樣子!”攤開的畫紙上,戴尖刺項圈的炸毛獅子正對着舉白旗的鲸魚龇牙,旁邊用蠟筆寫着“别惹我,除非給草莓牛奶”。
林旭感覺喉頭發緊,彎腰時後腰的舊傷又開始隐隐作痛。穿背帶褲的小男孩突然拽住他衣角,往他手心塞了顆草莓牛奶糖:“懷升哥哥說,這個糖和你最喜歡的味道一樣。他昨天在這裡等了好久,最後在牆上畫了會發光的鲸魚!”
巷口的路燈杆上果然貼着夜光貼紙,笨拙的鲸魚圖案下方,用修正帶反複塗抹又寫上的字迹依稀可辨:“小獅子今天回家了嗎?”林旭摩挲着糖紙邊緣,想起昨夜顧懷升在視頻裡說項目順利結束,背景音卻混着壓抑的咳嗽聲。
“哥哥你看!”小女孩突然舉起手機,相冊裡十幾段搖晃的視頻記錄着不同時段的樓道。畫面裡顧懷升倚在消防栓旁翻看素描本,領帶歪斜地挂在脖子上,某次暴雨天他抱着牛皮紙袋沖進樓道,袋口露出的草莓牛奶盒被雨水浸得發脹。
最後一段視頻的拍攝時間顯示淩晨三點,顧懷升蹲在門前給門把手上挂小鲸魚挂件,擡頭時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他眼下的青黑,對着鏡頭突然笑了:“小獅子看到了嗎?這是我們的暗号。”林旭感覺眼眶發燙,慌忙把手機塞回小女孩手裡:“誰要看他的醜樣子!”
“才不醜呢!”小男孩不服氣地掏出張畫,“懷升哥哥說,你皺眉的時候,他就畫一百隻鲸魚哄你開心!”畫紙上密密麻麻擠滿戴着墨鏡、舉着草莓牛奶的鲸魚,最角落畫着隻炸毛的小獅子,爪子下壓着張字條:“笨蛋,下次直接買糖。”
樓道裡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顧懷升抱着文件夾出現在拐角,領帶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襯衫第二顆紐扣不知去向。他看到林旭的瞬間眼睛亮起來,舉起手裡的保溫桶:“實驗數據出錯,需要現場采集樣本——比如,暴躁小獅子的早安吻。”
“誰要和你做實驗!”林旭擡腳要踹他,卻被顧懷升眼疾手快握住腳踝。孩子們爆發出哄笑,小女孩舉起樹枝當指揮棒:“快親一個!懷升哥哥教我們畫過這個場景!”
“幼稚透頂。”林旭漲紅着臉掙紮,卻沒躲開顧懷升落在發頂的吻。保溫桶裡飄出熟悉的甜香,他瞥見對方袖口沾着的顔料——和自家門上新增的鲸魚塗鴉是同一種藍色。巷口的風卷起滿地梧桐葉,将孩子們的笑鬧聲吹得老遠,而某個沒說出口的“想你”,早已藏進畫滿鲸魚的日常軌迹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