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磨磨蹭蹭的！”林旭猛地轉身，鑰匙串在掌心撞出清脆的響，“要是敢在我媽面前提那次我把化學實驗室酒精燈燒糊的事——”話沒說完就被顧懷升捏住後頸，像拎起一隻炸毛的小獸：“我隻說旭旭把石膏像雕成了歪嘴鲸魚，阿姨笑得差點把湯勺掉進鍋裡。”

樓道裡飄着熟悉的糖醋排骨香，林旭敲門的手突然頓住。顧懷升指尖輕輕蹭過他緊繃的肩線，口袋裡的手機震動兩下，是媽媽發來的消息：“冰箱裡凍着小顧愛吃的桂花糖年糕，别讓他搶你排骨吃。”

鐵門“咔嗒”打開的瞬間，林旭突然把裝荠菜的塑料袋塞到顧懷升懷裡：“都怪你！上次把我藏在餅幹罐裡的漫畫書全招了！”話音未落就被媽媽拽進懷裡，眼角餘光卻看見顧懷升正乖乖地換拖鞋，鞋架上并排擺着兩雙藍白配色的居家鞋——一雙是他高中穿舊的，另一雙顯然是新買的，鞋碼剛好合顧懷升的腳。

飯桌上的糖醋排骨在瓷盤裡泛着油光，林旭剛夾起一塊，就看見媽媽往顧懷升碗裡添了勺荠菜豆腐羹：“小顧多吃點，當年旭旭把你送的錯題本藏在枕頭底下，以為媽媽不知道？”瓷勺“當啷”撞在碗沿，林旭的筷子精準戳向顧懷升碗裡的排骨：“媽你怎麼連這個都——”話到一半突然哽住，因為看見顧懷升正用湯匙輕輕刮着碗邊，那是他從小就有的習慣，和記憶中暴雨夜替他吹涼退燒藥時的動作一模一樣。

暮色漫進廚房時，顧懷升正在幫媽媽擇菜，指尖沾着的荠菜清香混着晚風裡的白玉蘭味。林旭靠在門框上，看着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忽然想起儲物櫃最底層的鐵皮盒——裡面整整齊齊碼着顧懷升高中時借他的筆記，每一頁邊角都畫着迷你鲸魚，還有某次月考後對方塞在他筆袋裡的紙條：“校霸同學，今天的夕陽像你摔碎的橘色顔料盤。”

“發什麼呆？”顧懷升不知何時走到面前，指尖還帶着荠菜的潮氣，忽然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阿姨剛才說，等我們有空就把陽台改造成畫室，鲸魚騎士的瞭望塔要朝西，這樣你每天都能對着晚霞調色。”

廚房飄來荠菜馄饨的香氣，林旭突然轉身撞進對方懷裡，指尖捏住顧懷升襯衫第二顆紐扣——那裡還留着下午幫他調钴藍色時蹭到的顔料印。遠處傳來媽媽喊“開飯”的聲音，他聽見自己悶在對方鎖骨處的聲音像融化的草莓牛奶：“顧懷升你個叛徒，明明是你先把糖紙星星塞進我鉛筆盒的……”

窗外的白玉蘭正落，晚風裹着花香掠過少年們交疊的影子。餐桌上的荠菜馄饨騰起熱氣，媽媽往顧懷升碗裡多舀了勺紫菜蝦皮，就像多年前那個暴雨夜，她看着渾身濕透的少年把退燒藥焐在懷裡，就知道有些東西早在時光裡悄悄發了芽——比如儲物櫃深處的糖紙星星，比如畫架邊緣補了又補的草莓牛奶盒，比如此刻在暮色中輕輕相扣的十指，連影子都像在說，原來有些喜歡，從校服到餘生，從來都不是單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