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林他們三個辛辛苦苦帶娃的時候,十裡坡來了訪客。
童兒忙去通禀。
莫懷仁昨夜被小喇叭的哭聲吵得醒了幾次,此時剛剛睡着,就聽外面童兒喊:“師尊,師尊,外面有兩個自稱是糾察司的人,說是來公幹,求見師尊。”
他心裡的火蹭一下就起來了,掀開被子,跳下床,取了挂在架子上的外衣,一腳踹開房門,披衣敞懷,沖到正堂。
那兩個糾察司的人見莫懷仁出來,忙起身行禮。
莫懷仁旋身往主座上一坐,開口道:“說吧,什麼事?”
那兩人中年長些的恭恭敬敬說道:“禀報師尊,我是糾察司莫正,這位是莫剛,此次來叨擾師尊,是受我們尊長所派。因昨日收到舉報信,說貴宗門的親傳弟子冷杉擅自出賣本門靈丹,數額巨大,尊長令我二人來傳冷杉過去問話,把事情問清楚。若沒有這事,也好免得讓冷師弟蒙受不白之冤。”
莫懷仁聞言冷哼一聲,說:“我當時就什麼要緊事,大清早來敲我的門,原來是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出賣本門靈丹?本門誰不賣靈丹?什麼時候有這罪名了?還數額巨大,有多大?比你家尊長的年節禮大嗎?”
先開口的莫正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說:“有人舉報,我們就得查問清楚......”
“舉報就得查清楚......”莫懷仁冷笑一聲,“那不舉報呢,不舉不查?你們糾察司倒是省事得很,若是無人舉報,眼見的烏七八糟的事,也轉開眼看不見嗎?”
兩位弟子來前已做好被罵的準備,畢竟上門來要人家的親傳弟子,但此時面對莫懷仁的怒火,他倆感覺有點兒頂不住。
莫剛在一邊此時見莫懷仁如此不留情面,師兄被怼得不好開口,隻得出來說道:“莫師尊,您莫難為我們,我們也是奉尊長之命辦差,查誰不查誰,也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您莫要我們難辦......”
莫懷仁冷靜了一下,說:“我雖常年不到那邊去,可這裡頭的名堂我清楚得很。你們回去跟胡安生說,若真要拿人,就讓他親自來,我莫懷仁在這兒等着,看他敢來不敢來。”說罷摔袖而去。
莫正莫剛面面相觑,聳了聳肩,卻并不如何羞惱,等出了大門,莫正吐出一口氣,道:“也好,讓尊長自己來辦,省得咱們麻煩。”
莫剛說:“回去還得挨尊長說,說咱倆不會辦事。”
莫正笑道:“嗨,罵就罵呗,别往心裡去,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當聽耳旁風。要是把人押回去了,還得交接,麻煩得很。現在時間尚早,要不咱們下山去逛逛吧,聽說淩霄鎮廣甯樓出了新點心,好吃得很。”
“好呀好呀!”莫剛拍手贊同。
于是兩人歡歡喜喜往山下去了。
一不小心,玩到快日落才回去,被尊長堵在了糾察司的花廳裡。
糾察司尊長姓胡,名安生,是個微胖的中輕人,本來正跟客人喝茶,見他兩人進來,虎了臉,說:“差事辦的怎麼樣了?人呢?”
那兩人本已想好如何回話,聽尊長如此問,莫剛從容不迫站出來,委屈巴巴地說:“尊長,我們一早等在十裡坡,好不容易見到莫師尊,可他,他讓您親自去找他。師兄還被莫師尊教訓了幾句。”
莫正在一邊垂手不語,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咬着嘴唇,險些垂下淚來。
胡安生蹙了蹙眉,他也怵莫懷仁。但當着外人,被莫懷仁駁了面子,氣氛有些尴尬。
“他倒是護短。”旁邊的客人正是陸紹,見狀笑道:“他從前弟子也不收,什麼事也不管,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弟子,那還不捧在手心裡,好好護着?他的性子,得順毛捋,改天我帶一壇好酒,跟你一塊兒找他去。”
胡安生趕緊說:“哎呀呀,怎麼能要您的酒,我那酒窖裡還有幾壇藏了三十年的黃酒,若您不嫌棄,等會兒讓人給您送上兩壇。”
“尊長你的酒是靈霄山最好的,我來了這麼多次,就等您這句話,兩壇可不夠啊,您别跟我小氣!”
尊長聞言陪笑,盲人莫剛莫正去去就,自去敷衍陸紹。
那兩個糾察司弟子走後,莫懷仁因缺覺,半邊腦袋一抽一抽地疼,心下煩惱之際,孩子的哭聲又傳來了,他簡直要爆炸。
師尊的好涵養他也顧不得了,沖去客房,找他的乖徒們。
他幾步沖到客房,卻見客房的門大開,裡面冷杉正靠在椅子上打盹,眼睛都閉上了,手卻仍在拍、腿也在抖,偏偏那小娃娃還不滿意,一個勁兒抓冷杉的頭發,說:“抖(走)抖抖......”見冷杉沒反應,扯開嗓子嚎起來。
不知是不是花精的緣故,那聲音穿透力簡直吓人,莫懷仁忍不住捂住耳朵,可冷杉離得那麼近卻全然不覺得吵,還睡得更深了。
莫懷仁這才想起月末蘇林三人來找他借錢的事情,想到冷杉賣靈丹應該是為了填虧空、養花精。
他往旁邊看了看,蘇林那邊窗戶關着,蘇佑的窗戶沒關,人正和衣睡得死沉。
莫懷仁站了站,沒說什麼,轉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自己是否太過苛責,他們不過是十多歲的孩子,離家來此,與人周旋、努力謀生修煉,怪不容易的。
莫懷仁心下一軟,轉身回望,看見湛藍的天空中出現了一條細長的黑旗杆。
他心中疑惑,不記得自家院中何時添置了這件東西。
“救火啊!”突然有人高喊。
莫懷仁聽出來,這是蘇林的聲音。
緊接着一聲不知是什麼的爆炸聲,隻見那黑線一下子就變粗了,繼而滾滾煙塵騰起,混雜着紅色的火焰,瞬間遮住了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