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傷的第三天,約雲在氈房門口發現了一束野花。
花莖上還帶着晨露,被粗糙的皮繩捆着,擱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花朵不大,但顔色極豔——深紫的花瓣,金黃的蕊,邊緣還綴着細小的藍斑點,像是把星空揉碎了撒在上面。
約雲拾起花束,指尖蹭到一點泥土。她擡頭望向遠處的山脊,隐約看見一個黑點正緩慢移動——是哈格,他弓着背在陡坡上攀爬,時不時彎腰采撷什麼。
她突然想起前天夜裡迷迷糊糊的對話。
——“哈格……”(她半夢半醒間)
——“嗯?”他立刻回應,手指還搭在她腕間測脈搏。
——“等我能下床了……帶我去采野花吧。”
——“……好。”他沉默了很久才回答。
原來他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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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格回來時,約雲正坐在矮凳上編花環。
少年渾身是汗,袷袢下擺沾滿草籽,右手虎口處有道新鮮的劃痕——是被某種帶刺的植物刮的。他看見約雲手裡的花環,腳步明顯頓了一下。
“給我的?”約雲晃了晃半成品。
哈格搖頭,從懷裡掏出個東西——是個小巧的柳條籠,裡面關着隻碧綠的紡織娘。
“先給……它。”他把籠子挂在氈房門楣上,“叫得好聽……能安神。”
約雲噗嗤笑了:“你聽誰說的?”
“漢人貨郎。”哈格認真道,“用三塊奶疙瘩換的。”
陽光透過柳條縫隙,在紡織娘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約雲突然伸手拉住哈格的衣角:“低頭。”
少年僵着脖子俯身,任由她把編到一半的花環套在他頭上。深紫與金黃襯着他曬黑的臉龐,有種笨拙的華麗。
約雲突然就笑起來:“醜。”哈格皺眉,卻沒摘下來。
“特别醜。”約雲憋着笑,“像頭戴花環的傻狼。哈哈哈……”
哈格耳根紅了,轉身去井邊打水。約雲看着他的背影——花環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搖晃,像是給這個總是緊繃的少年添了絲鮮活氣。
第四天的禮物是塊奇特的石頭。
哈格把它放在約雲掌心時,石頭還是溫的——顯然被他揣在懷裡一路。灰白的石面上天然形成淡紅色的紋路,像顆跳動的心髒。
“在神山腳下……撿的。”哈格用漢語艱難地解釋,“叫……‘天心石’。”
約雲摩挲着石面,突然發現背面刻着兩個歪扭的哈語單詞。
“寫的什麼?”她問。
哈格奪過石頭塞回她手裡:“……沒什麼。”
後來阿依莎偷偷告訴她,那是【永生】和【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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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清晨,約雲終于被允許短途散步。
她跟着哈格來到河灣處的野花叢,這裡比想象中更美——紫色苜蓿、黃色野菊、藍色勿忘我交織成一片斑斓的地毯,一直延伸到雪山腳下。
“坐。”哈格脫下袷袢鋪在草地上。
約雲剛坐下,少年就單膝跪在她面前,捧起她的腳踝檢查傷疤——上次從馬上摔下時留下的擦傷已經結痂,但他仍堅持每天塗藥。
“早好了。”約雲縮了縮腳趾。
哈格擡頭,眼神固執:“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