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李暮雲仍舊任勞任怨地充當拐杖,孟回忽然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他默默在心裡下決定,以後還得找個機會好好感謝他,并且不能再對他随便發火了,誰好人能對個炮仗似的自己這麼有耐心呢,李暮雲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又不欠自己什麼。
這麼想着,孟回沖李暮雲擠出一絲好顔色,略顯谄媚地笑了笑。
李暮雲摸不清他脾氣,隻是認真地攙扶着他慢慢朝裡走,盡管二人走得分外小心,孟回還是時不時這裡疼一下那裡疼一下,走了一會就要停下來緩緩,李暮雲:“我抱你過去吧。”
孟回大驚失色:“噓,這可是在外邊!”
李暮雲無所謂:“那又怎麼了。”
孟回并沒有他那麼大大咧咧,他還挺容易害羞的,所以盡管疼得不行,也還是堅持自力更生。
好不容易挪到了服務台,借了輛輪椅,全程由李暮雲推着見醫生、檢查、拍片,取報告、治療,打上石膏,打石膏的過程中李暮雲幫忙扶着他的腳踝,孟回完全放開,嚎了場痛快的。
這期間孟回更覺得不好意思,對李暮雲産生了萬分的心疼和愧疚,一邊疼着一邊後悔昨天對他态度太壞——即便對他那麼壞,他還是毫不記仇地專心陪護自己,這麼好的年輕人上哪找去......
越想越後悔,身體心靈雙重受難,李暮雲對此并沒有什麼感知,隻隐隐覺得孟回看自己的眼神也時而變得肉麻起來。
治療過程中,醫生無意間看到孟回身上的其他傷痕,也心照不宣地一句沒問,最後開了些藥,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尤其提出不要劇烈運動,要多注意休息。
這一趟總算結束,孟回長舒了一口氣,還好腿是保住了......說起來這不是李暮雲第一次陪他來醫院,真是奇怪,人生中為數不多的狼狽時刻都有他在場,他們總共才認識了多久......
回到一樓,李暮雲把孟回放在長椅上等着,自己去前台要輪椅,被告知輪椅已經被借空了,他回頭看了看孟回,看他皺眉垮臉的一臉衰相,一想到要讓他單腳蹦到大門口還不得要了他的命,遂自作主張下了決定。
走回孟回身前,也不說二話了,直接攔腰将他抱了起來,孟回剛還在琢磨事,一下子離了地,下意識就開始掙紮:“你幹什麼?!這麼多人呢!放下!”
李暮雲:“你管他們幹什麼?”
大了步子就往外走,孟回羞憤難當,一張臉瞬間憋得通紅,掙紮了兩下覺得好像更丢人,氣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醫院裡人來人往,見這兩人行為都覺得稀奇,饒有興味地或指點或竊竊私語,孟回更覺無地自容,這輩子還沒怎麼丢過這種人,心裡對李暮雲的怒氣蹭蹭上湧,最後實在沒招了,索性把頭一埋,就在他低頭的瞬間,他從李暮雲的肩膀後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顯然更早就發現了自己,此時正站在不遠處的電梯口,直愣愣地盯着他。
何許。還有身邊的林觀。
兩人站在電梯口,林觀手裡拎着保溫食盒,何許手裡提了兩大包東西,孟回沒仔細看是什麼,但一下子就猜出來了,何叔叔應該也在這個醫院。
孟回感覺腦子裡一下子就空了,世界忽然安靜下來。他在這種境況下與何許對視,習慣性地越過了何許身旁的林觀,他忽然失憶了,隻覺得自己當下的樣貌真是萬分上不得台面。
他開始了劇烈的掙紮,李暮雲并沒有看到何許,抱着孟回的手臂堅固牢靠,并沒有讓他掙脫開來。
孟回掙了兩下就不再動了,他馬上回歸了理智。他想,這樣也好。
是何許先跟他提的分手啊,他又沒做錯什麼,說實話讓何許看見自己和李暮雲說不定是個好事,他要是誤會了就更好了,這何嘗不算是一種精神勝利呢,就許你何許找到新歡開啟新生活了?我也可以,離了你還有别人對我好呢,誰又離不開誰?這麼想着,孟回甚至要感謝李暮雲幫他扳回一成了。
他赢了——可是他為什麼會這麼難受?
他雖然沒再看何許,但何許那直愣愣站着的樣子總在他腦海裡回放,他曉得那時的何許會是一副什麼表情,這讓他不由自主地難過起來。
真的很奇怪,明明是他被抛棄了,現在又是個絕好的機會,他不是應該揚眉吐氣的嗎,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何許辜負他,他不高興,他想報複,可是看到何許傷心,他還是不高興,并且自己心裡也很苦澀——他覺得自己真是太裝了,自己怎麼是個這麼虛僞的人呢。
他把頭徹底埋進李暮雲的胸膛,随他上車,一路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回家之後,他的心情持續低落,李暮雲依舊對他細心呵護,動作之輕柔,耐心之充足,既不像孟回想象中養尊處優的富二代,也不像這個年紀的學生。
孟回努力保持笑臉,好言相勸:“我現在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一直守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