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連連給落玄羽鞠了兩躬,既是道歉,也是感謝,若不是落玄羽護着他,恐怕腦袋都要摔掉了。
“無妨,你沒事就好。”落玄羽說着,看了松閑一眼,“先給他檢查一下吧。”
“我看過了,沒受傷,虧你在這突發狀況下還能這麼冷靜,要是讓萬木春看到,肯定又要貧嘴調侃你一番。”
“那個臭丫頭,見不得我好,可若是我一出醜,保準十句裡面有八句是要損我的。”落玄羽的腦海中浮現出了萬木春嘲笑的表情,急忙晃了晃腦袋。
秋晚吟笑了笑,扶着落玄羽起來。
青竹把松閑拉到了墊子上,又幫他調整了姿勢,讓他靠在牆上,然後回到了鶴也身邊。
“大人,這是什麼地方?感覺你似乎挺熟悉的。我……我剛剛随便摸了下牆,不知道按到了什麼機關,然後就順着門跌進來了。”青竹伸出手在臉前揮了幾下,“咳咳……這裡面的灰還挺大。”
鶴也笑了一下,低頭問道:“摔得疼不疼?”
“不……不疼,诶……大人你……”
鶴也依舊沒有回答青竹的問題,而是走到那邊堆放雜物的地方,靜靜看了起來。
這裡是隻有他和雲銜知道的密室,也是他們犯了錯誤後躲起來的桃花庵。
雲銜還小的時候,有那麼一段時間,甚至不能用淘氣來形容,幾乎是天天惹的雲霄家法伺候,所以大部分時間都躲在這裡,一直等到雲霄氣消了才回去。
密室中放着的雜物不全是他們喜歡的,應該說大部分都不是,而是從别人家裡偷來的。
想到這裡,鶴也眸光微動,像是月夜中極靜的一潭深水上落下了一顆蒲公英的種子。
他們身為宗門的孩子,天生就比旁人具有更高的地位,這一點會讓同齡人懼怕和疏遠,甚至引來嫉妒與排擠。
學習術法的時候,鶴也天賦最高,往往看一遍就能學會,甚至有更深層次的領悟,所以餘下的時間便坐在一旁溫習功課,因為等回到鶴府,還有許多東西要學習。
可這種行為在某些人的眼中就變成了一種炫耀,他們不滿鶴也特殊的待遇,時常兩三個人一起愚弄鶴也,有一次甚至差點把鶴也推到河裡去。
鶴也脾氣好(雲銜認為這不是脾氣好而是傻),不願意跟他們計較,但雲銜從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小到書卷蛐蛐籠,大到字畫傳家寶,雲銜都摸黑偷過,結果就是不光那些丢了東西的人挨了打,他也被親爹全城通緝。
最後,諸如傳家寶之類的肯定要送回去,而像功課這一類的,雲銜一口咬死不是他偷的,雲霄也沒有辦法,頂着他那張老臉給人家賠個不是,那個倒黴蛋也隻能重寫了。
從一堆雜貨裡抽出一個發黃的本子,翻開的每一頁都吵醒了記憶中的塵埃。
本子的最後一頁上,畫着一隻大大的王八,鶴也看着,忽然發笑。
他記得當時雲銜要他寫上那個倒黴蛋的名字,他沒有幹,雲銜便自己寫了上去。
說來也奇怪,雲銜寫完之後他就一直笑,暢快得很,好像是自己做了一般。
不自覺地,鶴也伸出手在本子上照着雲銜的字迹,将那個人的名字又寫了一遍,紙張壓動的聲音沙沙的,仿佛一封塵封已久的信箋展開又塞回,不忍卒讀。
青竹噘着嘴站在一旁,用食指輕輕在桌面上劃了一下,粘滿了厚重的灰塵。
“噫……”
青竹嫌棄地甩甩手,卻甩不幹淨,于是趁着大家都沒注意,一步兩步,慢吞吞地挪到了松閑身邊,抹到了他的胳膊上。
“你幹嘛?”松閑軟綿綿的聲音飄了出來。
“哇啊啊啊啊!”青竹吓得連連後退,撞到了鶴也的身上,“你你你……你什麼時候醒的?”
松閑将捂着耳朵的手松開,回道:“剛醒,你偷偷摸摸在我身邊幹什麼呢?”
“沒……沒有啊?什麼偷偷摸摸?我……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狀态。”青竹心虛地将手背了過去。
“哦……原來是關心我啊。”松閑微微低頭,眼睛眯了起來。
“誰……誰關心你啊?我讨厭你還來不及呢,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是嗎?”松閑向後仰了仰,将原本緊繃的後背抻開了,“可我怎麼記得,某人在我中毒的時候,帶着哭腔說着‘其實我也沒有那麼讨厭你’什麼的,難道是我幻聽?”
秋晚吟捂着嘴笑了起來,青竹則是又氣又羞,急得直跺腳。
“你!你是裝的!”
鶴也笑着拍了拍青竹的頭,柔聲道:“他不是裝的,當時的确是中毒了,不過在昏迷的前一刻,用所有妖力護住了心髒,這才能撐到我們趕來。”
青竹腦袋裡靈光一閃,剛剛的那些羞憤一掃而空,指着松閑道:“哈!松閑,你這自視清高誇下海口的家夥,還說什麼自認為可以自己行動,結果卻陰溝裡翻船了吧?要不是我們來的及時,你命都沒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說大話了?”
青竹說完,密室裡迎來了長久的靜寂,随後四人全都笑了起來。
“你們……你們笑什麼?我說的不對嗎?”青竹緊抿着嘴巴,臉漲得紅紅的。
“對對對,青竹老弟,你說的非常有道理,這是我的錯,我反省,我檢讨。”松閑舉手投降,“不過若不是我故意賣了個破綻,你們也未必能抓到她吧?”
此話一出,幾人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