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三束目光聚集到了松閑的身上。
鶴也神色嚴肅地問道:“你是說,你故意讓他刺傷的你?”
“嗯……也不算是吧。”松閑撓了撓頭,盤腿而坐,開始講述自己的遭遇,“我當時搜查了一圈,一無所獲,本來都準備往回走了,卻突然察覺到有人跟蹤,同她交手幾回合後,我也大概摸清了她的實力,知道想要獨自一人制服她是不可能的,就打算拖一下時間,畢竟我長時間不回去的話,你們一定會起疑心來找我的。誰知她聰明得很,轉頭就跑,我腦子一熱,就沖上去拿石頭砸她的腿,沒想到這妖婆回頭就刺了我一下,後面的事我就不記得了。”
青竹氣道:“你……你是豬嗎?這時候還靠蠻力往上沖啊?你知不知道那是草烏的毒?你心髒都停了好不好?”
松閑笑着看了青竹一眼,手放在胸口上,又望向鶴也:“托大人的福,這顆心髒現在好好跳着呢。”
鶴也微微一愣,埋怨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轉而問道:“傷你的那人是傀儡,你可知道?”
松閑的臉僵了一下,問道:“傀儡?那傀儡師呢?跑了?”
“興許,他本就沒來過。”
“不可能,跟我交手的明明就是真人,且體格較小,不像是男人,定是個靈力深厚的女子。”松閑有些激動道。
鶴也将書中的傀儡術又同松閑講了一遍,後者有些發蔫,呆呆地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過你說那是女人,這倒算是個線索,以後再慢慢查吧。”鶴也将本子放了回去,拿起燈朝樓梯口走去。
松閑突然開口:“等一下,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
鶴也問道:“何事?”
松閑兩腿叉開坐在地上,疑惑地皺起眉,左看看右看看,忽吸入一片灰塵,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青竹拉着松閑起來,催促道:“哎呀這你就别管了,反正你清醒了是吧?接下來的路就自己走吧,餓死了,趕緊回去了。”
啟程回去時,霞光奇麗無比,清風吹起金色的薄紗,天水一色,萬物匍匐。
耀眼的光輝下,有幾隻晚歸的鳥影還在躍動,像是幾把華麗的剪刀,裁切着火燒一般的綢緞。
馬車緩緩駛過街巷,袅袅炊煙掀起绉紗,車内的人靠在窗牑上閉目養神,身子随着馬車的颠簸微微晃動着。
鬧市聲漸漸遠去,接着入耳的是流水潺潺之聲,似有意在你耳邊輕語,喚的你睜開眼睛。
從溪悅到七洛,要經過一片小小的樹林,古橋之下,澄江如練,擡頭看去,餘燼褪光華,暮色攬山腰。
瑞雪端着茶水小跑過來,耳朵上的珊瑚珍珠耳環一晃一晃的,襯的她的膚色更白皙了。
“大人,我都聽說了,南郡那邊出現了不少傀儡,你們沒受傷吧?”
“不用擔心,我們去了一趟夜陵,所以回來得晚了些。”鶴也笑了笑,拿了杯茶,“新耳環很适合你。”
瑞雪盈盈一笑:“隐老大給我買的。”
“隐老大買的?那我的呢我的呢?”青竹湊了過來。
“沒你的份。”瑞雪吐了吐舌頭。
“隐老大偏心!我找他去,他一定也給我買禮物了。”
“你消停點吧,隐老大去北郡了。”
青竹委屈地撇撇嘴,巴巴地盯着瑞雪那對漂亮的耳環,心裡拔涼拔涼的。
“松閑哥,你這裡怎麼髒了?”瑞雪扯着松閑的袖子給他瞧。
“還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蹭到了。”松閑邊說邊拍掉了表層的灰,不過上面還是黑了一片。
青竹偷偷摸摸瞟了松閑一眼,說了一句“我先回房去了”,随後兔子般跑走了。
“大人,看青竹那樣子是不累,一會兒吃飯就不喊他了。”瑞雪開着玩笑,又對着松閑說道,“松閑哥,你把衣裳換下來吧,一會兒我去洗。”
“不用不用。”松閑有些受寵若驚,連連擺手。
瑞雪也沒有強求,指了下牆角的髒衣簍,邊說邊朝廚房走去:“多一件少一件都一樣,松閑哥,你若是換下來就放進去吧。”
“我……”
松閑盯着瑞雪的背影,到底也沒想出來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轉過臉看向鶴也。
“瑞雪看樣子才十五吧?這些活兒,洗衣服還有做飯,你就這樣交給她做?”
鶴也略一遲疑,半帶輕笑道:“他們兩個,想做的事情,我會提前考量,不想做的事情,絕無半分逼迫,你以為我這禦靈府是什麼打壓少男少女的腌臜之地?若你極力想要攔下做飯洗衣的活兒,我也會全力支持的。”
松閑皺眉一笑,扶着腰坐到一旁,用滄桑的語氣說道:“算了算了,我可沒有那個意思,我一個而立之年的人,眨眼就老了,身子骨經不起折騰。”
鶴也低頭喝茶,微彎的眼睛映在茶水中,像一輪碧色的殘月。
松閑起身去換衣服,經過鶴也的身邊,不知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清茶如素醒酒冰般晃動着,波紋起伏間,摻進了幾朵浮雲。
碧色漸深,月挂井中,光華穿透凡塵,皎潔如銀,不淆世俗。
窗邊傳來了幾聲不大的敲擊聲,鶴也擡頭望去,松閑趴在窗口,笑着向他招着手。
鶴也将門打開,松閑大步走了進來,朝床榻看了一眼,問道:“大人不會嫌我不請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