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抒想起中午盛大人的來訪:“盛姑娘,你父親那邊怎麼說?”
盛催雪擺擺手說道:“别提了,他今日聽聞此事後,特地從官府趕回來将我罵了一頓,非要讓我來找你撤下廣告。我不依他,他就把我鎖在房内,也不許旁人給我送飯。”
孟允抒看着面前活蹦亂跳的盛催雪:“那你是怎麼出來的?”
“從我十歲起他就用這招,這點問題根本難不住我。”盛催雪說起她接下來的計劃,“最近一段時間我不打算回去了,省得他唠叨得我心煩。正好我還能趁機在外面玩上一陣子。”
孟允抒覺得,盛催雪有這樣的心态,即使遇上網絡□□也根本不會敗下陣來。
說到玩,盛催雪眼前一亮,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看向孟允抒:“孟社長,你幫了我的大忙,我又對報社事務感興趣,反正近日我閑來無事,不如讓我在你的報社中幫工吧?”
“那怎麼行?”
孟允抒大驚失色,她發現盛催雪簡直想一出是一出,玩心大發的時候無所顧忌:“你現在可是全京城的焦點人物,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你,你怎麼還敢公然在報社露面?”
“城裡又沒幾個人見過我,再說了,‘燈下黑’的道理你我都明白,我藏身此處反而不容易被人發現。”盛催雪據理力争道,“而且我隻會在報社客人較少的時段前來幫忙,我保證待在室内不出來,這樣如何?”
“那也不成。”孟允抒斷然拒絕,她指着桌上堆積如山的紙業說道,“報社中的事已經夠多了,我——”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意識到盛催雪簡直是送上門來的金牌員工。
早期孟允抒成立報社時,因資金不甚充裕,隻招了不到二十個成員。現今報社聲名遠揚,她也是時候着手擴充員工數量。若她能成功讓盛催雪對報社工作産生熱情,将其挽留下來,那盛催雪絕對能成為她的又一得力幹将。
綜合分析盛催雪的個人條件和意願,有一個相當适合她的位置——報社副主編。她的文采自不必說,盛催雪剛強的性格恰好能填補蕭謹言鎮不住場子的缺點。
于是她拉來蕭謹言當借口,改口說道:“也好。那你就先去編輯部幫忙,蕭主編會将工作細則與注意事項告知于你。”
孟允抒當機立斷,帶着盛催雪找到蕭謹言,将自己的想法傳達給他。蕭謹言的反應如孟允抒所料,滿口答應着她提出的要求。
能和盛催雪在同一崗位工作,對蕭謹言來說當然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盛姑娘,你先看看我們行文的幾種常見格式。”他手忙腳亂地拿出一疊紙,語氣因激動而變得飛快,“若有格式錯誤者,你在有誤處做個标記即可。”
盛催雪看着桌上那些示例文稿,随手拾起一張紙,浏覽了一遍上面的文字。
她蹙起眉頭問道:“這文章是誰寫的?”
孟允抒坐在盛催雪身側,她掃了一眼紙上的字迹,一眼便認出這是蕭謹言的作品。
“此文由我修撰,大部分篇幅由我所作。姑娘可是覺得此文有什麼不妥之處?”蕭謹言察覺到盛催雪的臉色不對,謹慎地向她請教道,“還請你為我指點一二。”
“那我就直言不諱了。”盛催雪沒有推辭,她取來一支筆,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此文用詞矯揉造作,寫作技法堆砌,令人乍一看文辭瑰麗,實則言之無物。”
伴随着盛催雪的銳評,蕭謹言眼神中的光彩一點點地黯淡下去,最終好像隻剩下一具他身體的空殼。
孟允抒覺得,他此刻的心靈已經不是用“千瘡百孔”可以形容的了。
盛催雪專注于點評面前的文章,沒察覺到蕭謹言的反應,她在紙上畫了幾條線,繼續說道:“這些句子像是在酸菜壇子裡泡了二十多年,讀到此處時,酸儒的氣息撲鼻而來,令人……”
“盛姑娘。”孟允抒見盛催雪越說越起勁,趕緊打斷了她,低聲提醒她道,“你快說些蕭主編的優點。”
盛催雪扭頭看去,這才發現蕭謹言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失魂落魄地靠在椅背上,神情恍惚,連目光似乎都失了焦,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東西。
“不至于吧。”盛催雪匪夷所思地說,“我也沒說什麼重話。”
和她火力全開的時候比,盛催雪給蕭謹言的評價确實已經算是嘴下留情了。
但既然孟允抒這麼說了,無奈之下,盛催雪隻得好聲好氣地安撫蕭謹言:“蕭主編,其實你的文章也有可取之處。你看,你的文風細膩婉約……”
蕭謹言全然不信盛催雪的誇贊,神情哀傷地說道:“我知道姑娘隻是說些好話寬慰我罷了,你不必為了顧及我的心情而吹捧我。”
盛催雪趕忙解釋道:“并非如此,我确實認為此文有可圈可點之處。”
“姑娘不必瞞我,我有自知之明。”蕭謹言依然沉浸在悲痛與自貶的情緒中,黯然神傷道,“我也知曉這樣的性情隻會讨人嫌,但我改不了,姑娘也一定對我心生厭棄。”
孟允抒眼見着盛催雪眉心的疙瘩又聳了起來,她心道不妙,卻沒來得及阻攔她的怒火。
“這也不成,那也不行,你究竟要我如何說你才滿意?”
盛催雪的耐心顯然已經被消磨殆盡,蕭謹言見狀更是難過,一開口就帶上了顫音。
“看我說什麼來着,你果然嫌我煩。”
孟允抒忙了一整天,已經是心力交瘁。面對眼前的雞飛狗跳,她實在沒力氣再處理他們之間的矛盾。
她怎麼會想到讓這兩個人共事?
“社長,今日……”
一道平穩的女聲響起,孟允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拽着秋盈就出了門:“我們出去說。”
她飛也似地逃離了那個是非之地,這才問秋盈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今日報社客流激增,我發現其中部分客官形迹可疑,但報社中并未有财物丢失的情況。”
秋盈向孟允抒講述了詳情:“據我親眼所見,加上社中夥計也有反映,那些人曾在報社中到處打轉,像是在探查什麼情況。”
此事聽起來确實蹊跷,孟允抒一時想不到這些人的目的,隻能先叮囑秋盈,讓夥計們加強安保,注意警戒。
她憑直覺作出了一個猜測。此事恐怕與這則征婚廣告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