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探了幾次,你不是都沒理我。”
“去醫院光看烏青那種做作的苦肉計,不叫試探。”年方傑搖搖頭,他又想抽煙了,當然是不能抽。
“借給你勺子等你找我還,還不算嗎?”倪圖鈞把手放下,重新調整坐姿,穩穩地靠在頭枕上,“我最近吃晚飯都是用手抓。”
胡說八道,吃薯片都有專屬筷子的強迫症。害得年方傑笑一下。
“所以,後來TXA你去了嗎?”他問。
“沒有。”倪圖鈞又把眼睛閉上,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我不喜歡吵的地方。”
“那你還答應。”
“就是答應給你聽的。”
“你喝的是酒還是吐真劑?醉了句句實話啊?”他的直球一下就把年方傑又揪住了。
“嗯,要趁現在聊聊嗎?”
“醉鬼說話不算數,我不聊。”年方傑丢下一句。
倪圖鈞就不再開口。
等紅燈的時候,年方傑又看了倪圖鈞一眼。
他閉着眼,頭垂着,像是真睡着了,可眉頭皺着,嘴角也向下撇着,睡得不舒服。又讓年方傑想起接機回來的時候,他看上去隻是累,現在……
對了,喪假,現在他已經沒有媽媽了。
紅燈開始讀秒,數字周圍泛起模糊的光暈,年方傑用力眨了眨眼睛,讓自己不要流淚。
那些褪色的溫暖記憶在這充滿酒味的車廂裡逐漸恢複了鮮活,一句句的對話由模糊變得清晰,随之而來的是深刻又銳利的痛楚。
年方傑把油門踩得更實。他被迫困在這樣的一個狹小空間裡,身邊隻有這麼一個脆弱又倔強的人,他很怕自己又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把倪圖鈞一路從車庫扶回房間,他都挺老實,就是人沒力氣,像個大布娃娃一樣,重的要命。
給他脫了鞋,放到床上,年方傑把床頭的小燈打開,才又看清房間的全貌。
那隻木雕小貓還放在原位,年方傑的枕頭也原封不動的放在那一側。
他真是在騙自己,覺得我出差去了?
打開抽屜看了看,屬于他的抽屜還空着。
當中端端正正的放着那條他送的領帶。
年方傑的眼淚忽然就止不住了。
身後忽然傳來窸窣的聲響。
年方傑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人緊緊的箍住。倪圖鈞的胸膛貼着他後背,灼熱的呼吸噴在他後頸。
“你幹嘛?躺下!”年方傑試圖掙脫,他卻越勒越緊。
倪圖鈞鼻尖掃過他的頸窩,醉意朦胧的聲帶着痛:“有人抱過你了?是誰?”
“你在胡說什麼啊?”年方傑莫名其妙。
“有煙味,這,這都有……”濕潤的呼吸順着脖頸遊走,當鼻尖就要碰觸到嘴角時,年方傑猛地将他推開。
“他……親你了嗎?”倪圖鈞跌坐在床上,勉強用手撐身子,聲音發顫。
“我抽的,我自己買的煙!”年方傑把口袋裡還帶着塑料紙的煙丢在他手邊。
明明可以不給他解釋,為什麼要說?
“你抽煙?我怎麼不知道……”
倪圖鈞搖晃着想要起身,卻在下一秒向前栽去,年方傑下意識向前一步接住,那人就順勢靠到他胸前。
“我最近才…沒什麼瘾。”本來不想解釋,但不知怎麼的,面對他,又好像不得不說。
“是因為我?”倪圖鈞勉強擡起頭看他,視線逐漸對焦上他的臉,不可思議地伸起手,想去觸碰他的臉頰,“你怎麼……哭了?也是因為我?”
滾燙的指尖幾乎要碰到已經冰涼的淚,年方傑向後一讓躲了過去。
“……不關你事。”他不願承認,可聲音已經出賣了他。
腰間突然被勒緊,力道大得讓他咳了一聲。
“咳,你幹嘛?放開啊!”
“今天别走了…”倪圖鈞的語氣幾近哀求,“留下……”
年方傑掙紮着想推開他,就在他差不多掙脫,正要徹底擺脫倪圖鈞的時候,忽然被一句話按下暫停鍵:
“我後悔了。”
他的動作戛然而止,倪圖鈞小心翼翼地又把額頭重新貼回他的胸口。
“我後悔了……那天說了這麼多違心的話刺傷你……更後悔沒能拼上性命攔住你……”
被他額頭抵住的地方有力的搏動着。
“傻瓜……”年方傑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小傑……我想你…太想了……”
他忽然停下來,喘着氣,過了好久才喘勻。
“終于說出來了。”他的聲音抖得厲害,不知是笑還是哭,“不喝酒,怎麼就開不了口。”
年方傑去捧他的臉,他卻怎麼都不願意擡起來。
“你夠了!我這毛衣不紮臉嗎?”他費了好大勁才把醉鬼的臉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