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冥冥,殘陽映得天邊盡頭如血般紅,烏鴉落在屋檐蹄叫,漸漸的融入濃濃夜色裡。
元桃将油燈點亮,人影婆娑映照在牆壁上,待刹葉睡下,她才腳步輕緩的退出來。
夜裡風雪交加,冷氣沿着敞開的衣領鑽進來。
“好冷”她瑟瑟發抖,想是刹葉那處太暖和了,才襯得這外面更加寒冷。
元桃裹着衣領步履匆匆的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進了屋,她沒有點亮油燈,也是困得緊,換了衣裳,抹了把臉就鑽進了被子裡。
被子也冷的像是鐵,沉沉壓在身上,她哆哆嗦嗦蜷了許久,不斷摸着自己臂膀,漸漸才覺手腳不再僵硬,身體慢慢暖和了起來。
她困極了,卻又睡不着,想起白天經過院子時阿英那充滿怨恨的目光,如同淬了毒,令她覺得不安。
阿英現今天天幹着掃院子的粗活,雖是刹葉的安排,但在阿英看來罪魁禍首還是她元桃。
再一想自己身上還肩負着裴昀安排的任務,元桃就更覺輕松不起來。
正輾轉反側,卻聽有腳步聲,黑暗裡似乎有身影靠近,不待她發出聲音,來人已經上了床榻,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元桃想要掙紮,卻聽那人說。
“是我” 裴昀道,身上一股濃厚的熏香味。
見元桃不再掙紮,他才松開手,兩人皆是側躺在床上,面對着面,湊得極近。
“你怎麼來到這裡的?”元桃低聲問道,驚魂未定,心還撲通撲通的在嗓子眼裡蹦。
“陪着那些色鬼來這裡尋樂子,趁着他們都喝多了溜出來的。”裴昀直截了當說。
元桃險些忘了,他功夫極好。
“哪你怎麼找到這裡的?”元桃問。
“這不難,哪裡把守的最嚴,刹葉就在哪裡。”裴昀說,他一身黑色緞子錦袍,方便在夜裡行走。
“你膽子可是夠大的。”元桃道,上下掃視他,問道:“難道你就要這麼和我一直躺在床上?”
裴昀乜她一眼,回怼道:“毛都沒有長齊的丫頭,放心,沒人會對你有興趣的。”
元桃被嗆得登時啞口無言。
裴昀将被子拉到兩人頭頂,眼前瞬間就更黑了,悶在被子裡,她連裴昀的臉都看不清了,從外面聽他們說話的聲音自然就更加模糊。
他實防備心實在是強。
“讓你找的東西怎麼樣了?”裴昀問。
“正在找,沒有什麼線索。”元桃說道,怕裴昀覺得她沒有上心,趕緊說:“雖然我沒有收獲,不過好在對方也沒有收獲。”
裴昀驚訝地問:“你怎麼如此肯定對方也沒有?”
“我知道是誰殺的燕婞了。”元桃低聲在他耳邊說。
“你是說……你捉到害死燕婞的暗樁了?”裴昀一怔,這倒是有點意外。
“是馮韻。”元桃說:“是她害死的燕婞,我偷聽到她說話了,那晚燕婞伺候的男人和馮韻裡應外合,想撬開燕婞的嘴。”
“那男人長什麼樣子,你可知道?”裴昀捉住元桃的衣領,攥得緊緊的。
元桃說:“沒有看清,不過他很魁梧,皮膚黝黑。”補充道:“對了,他左手臂上有一條很重的疤,像是被刀砍過。”
“薛耀”裴昀喃喃,緊攥着元桃衣領的手也松了,他總算證實了心中所想,“确是仁王的人沒錯。”又問道:“除此之外呢?可還有别的發現嗎?”
還有就是……刹葉他有秘密。
但元桃沒有說,她隻是搖了搖頭道:“再沒有發現别的了。”
吐蕃王子宅中的一切波詭雲谲,她覺得像是置身于一團迷霧裡,怎麼都看不清楚,仿佛永遠隻差那麼一步就可以解開所有的疑惑。
直覺告訴她,刹葉就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鑰匙。
但她不想告訴裴昀,她也不知道為何,她想她是有私心的,她想她或許是害怕,害怕裴昀他們會傷害但刹葉,所以在她什麼都不清楚的時候,她不想和裴昀透漏一個字。
黑夜掩蓋了她不自然的神情,裴昀全然沒有發覺,他說:“元桃,你要小心。”
元桃當他是害怕惹禍上身,自然而然的說:“你放心好了,就算暴露了,我也不會出賣你的,我會咬死了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這些人害怕的不就是這個嗎,她心底鄙夷,嘴上草草說道,敷衍了事。
裴昀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元桃探尋似的看向他,
裴昀略微遲疑,道:“不要落得和燕婞一樣的結局,要好好活着。”他聲音越來越低,帶着不易察覺的哽咽。
元桃這才發覺,他其實一直是在愧疚呢。
元桃有些意外,心裡不免多了幾分暖意,語氣卻愈發冷靜,道:“我會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