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之時,不留活口。”裴昀說,音色已恢複如初。
元桃一驚,道:“什麼意思?”
裴昀森森的說:“既已知暗樁為誰,又豈能再同燕婞一般受制于人,敵明我暗,能坐收漁翁之利乃上策,如若不成,不必遲疑手軟,與其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若殺之……”
正當時,“哐”的一聲巨響,緊閉的房門被猛的踹開。
“殿下,元桃她和野男人偷情!”
尖銳的聲音似是利刃割破靜谧的深夜,烏鴉蹄叫着從屋檐上四散。
裴昀到底是身手矯健,門被踹開那一瞬間,他翻身推開窗戶跳了出去,一抹黑色便徹底消失在這濃濃夜色裡。
元桃隻見阿英手持油燈,油燈的火光映襯着她洋洋得意的臉,半明半昧,像是地獄裡紅彤彤的惡鬼。
刹葉在她的身後,他半邊身體融在黑夜,微弱的火光映着他另半張臉,周身似被風雪染上一層薄薄的寒氣。
他是那樣美,如天上神祇,神聖不可亵渎,也是那樣冰冷陰沉。
“殿下,那個也男人跳窗逃了,他們兩個剛才就在被子裡面行那肮髒事,真龌龊。”阿英啐了一口,語氣除了嫌棄還有藏不住的得意。
天黑時分,阿英她掃完院子準備去打水時候,就發現有人進了元桃的房間,她忍着不聲張,就是等着元桃回來好捉奸在床。
不過因為兩人躲在被子裡,又隔着門,确實沒能聽清兩人說些什麼,但想來是那些污言穢語,不聽也罷。
阿英變本加厲,揚着下巴:“用你們唐人的話說,這是捉奸在床!”
“好了”阿捷低聲呵責,用胳膊肘輕輕怼了阿英幾下,她幸災樂禍的過于明顯了。
阿英滿不在乎,反倒覺得阿捷多餘,白她一眼,聲音越發得意:“殿下,現在就命人嚴加搜查,定能抓到那個奸夫!”
“好了!”阿捷忍不住斥責道。
“阿姐你說我做什麼?”
阿捷說:“殿下還沒有開口,這裡有你神氣的份嗎?”有些恨鐵不成鋼,拉着阿英就走遠了。
“阿姐……你這是做什麼,要不是我,怎麼能發現那對奸夫□□!”阿英嚷道,仍自覺立了功。
阿捷将阿英拉到了僻靜處,這才黑着臉說:“夠了,這事兒你做到這裡就夠了,不要再說了!剩下的事不是你能置喙的!”
阿英急了,嚷道:“那個野男人定還沒有跑遠呢!現在抓定能抓到他!”
阿捷冷臉:“你看見那個男人的臉了?”
阿英嘟囔:“那倒沒有”
“沒有最好了”阿捷說。
“阿姐你這是什麼意思?”阿英憤恨道:“阿姐,都是因為那元桃,自她來了以後,殿下越來越厭惡我,你我是陪着殿下一路從吐蕃來到長安的,十二年了,我們陪伴照顧殿下十二年了,元桃沒有來之前,殿下都不曾對我們說過一句重話,現在我卻因她被殿下罰去做那些髒活累活!”
她急道:“阿姐,院子外面的那些人背地裡都在笑話我呢!”到底還是心性簡單,壞也壞的純粹。
阿捷摸了摸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阿姐知道你心裡委屈,但是殿下不提,你也莫要再提了!”
“為什麼,我們明明可以趁這個機會讓她不得好死!為什麼要放過她!”
阿捷無奈:“你怎麼能這麼蠢笨,這不是放過她。”諄諄善誘道:“你想這府中戒備森嚴,什麼人能夠進來,并且還能夠深入到殿下内院中來?”
阿英被問得蒙住了。
阿捷說:“能夠進到府中之人,必是達贊座上賓,非富即貴,方才你也看見了,這男人身手極好,能夠進入内院而不驚動一兵一卒,非是等閑之輩。”
見阿英将話聽進去了,阿捷道:“不做聲張就是最好的做法。”看似平靜的湖面下已是暗流湧動,隻肖一顆石子,就能掀起滔天巨浪。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動,阿捷搖搖頭,暗示阿英不要輕舉妄動,道:“唐人總說,以不變應萬變。”
“阿姐……”阿英眼中有了惶惶之色。
阿捷說:“殿下和達贊會知道該如何處置此時,你隻要時刻謹記,縱使自小陪伴殿下長大,奴婢也永遠都是奴婢。”
“阿姐,我知道了”
……
刹葉一直站在門外,寒風吹得他的衣袍獵獵作響,他似乎不再懼怕寒冷了,隻是遙遙的,冷漠的看着她,銀白色的月光灑在他身上,襯得他愈發面無血色。
元桃獨坐在榻上,隻是望着他。
出奇得安靜,隻有風聲,仿佛世間隻剩他們兩個人,又似乎有什麼東西橫亘在之間,明明隻有十步之遙,卻如隔山海。
蓦地,刹葉轉身離開,如骨梗喉,終是沒有開口……
他隻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