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的鼾聲變成白噪音,一直到夜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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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家和唐松是一樣的房型,但是卻被布置的異常溫馨,一看就是精心打理過的。
唐松和顧渝進門的時候,沙發旁和窗台的綠植長得生機勃勃,電視裡放着不知道誰演的家庭劇,餃子已經下鍋了,屋子裡熱氣騰騰。
門是李嬸開的,李嬸圓臉,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奉甯這邊常說這樣的臉是“有福氣”的長相,她手裡拿着漏勺招呼他們倆:“這倆小帥哥進門,我這屋一下亮堂不少。”
唐松嘚瑟起來:“好餓啊嬸兒,飯呢?”
“我包了韭菜雞蛋餡兒的餃子,剛好,你李叔正炒菜呢。”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混着叮叮當當的炒菜聲從廚房裡穿出:“你倆來的正是時候,出鍋喽!”
李叔和李嬸兩個人都自來熟,也沒有什麼長輩的架子,雖然是第一天見顧渝,但絲毫沒把他當外人,得知他們倆竟然早就認識,現在還在做同桌的時候,更是感歎緣分之奇妙。
雖然這個奇妙的“緣分”是顧渝人為創造的,但氣氛正好,顧渝點點頭:“嗯,我們以前在學校關系就很好。”
“那太好了,”李叔和李嬸一人一罐啤酒,手腕一擡熟練地碰了個杯,“敬緣分,走一個!”
“走一個!”
顧渝和唐松拿着杏仁露也被帶着碰了一下杯,而後李叔李嬸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旁若無人的開始對飲起來,飲着飲着 李嬸忽然偏頭問:“對啊,前兩天是不是考試了,你倆考得咋樣。”
唐松是家屬樓裡衆所周知的學渣,俗話說有卧龍的地方必有鳳雛,因此李嬸自然也不對跟他走得近的顧渝抱有什麼學霸的第一印象,顧渝穿着短袖過來,手腕上的紋身沒有遮擋,清晰可見,非常符合在家長眼中在學校裡不學好的學生的刻闆印象。
不過問小孩子成績是街坊鄰居的家常便飯,這一問,把李叔李嬸都驚住了。
李嬸拿起酒杯敬了顧渝一杯:“松子,你還有這種檔次的人脈呢,以前怎麼從來沒聽你提過。”
唐松怕顧渝想起考試沒考好的悲傷往事,提起杏仁露的空瓶子“咣當”一聲替顧渝碰了杯:“我哥們低調。”
李叔也過來敬顧渝:“我和你李嬸都是初中畢業,這一屋子學渣,頭一回見到學習這麼好的,失敬失敬了。”
而後又感慨道:“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學習好的小孩都有個性,玩的時候玩的比誰都好,學的時候比誰學的都認真。”
這是在說顧渝手腕上的紋身,顧渝把手附在手腕處,把紋身擋住了,“以前不懂事,随便搞的。”
李叔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
氣氛正濃,李叔擱在桌子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屏幕,靜了三四秒:“松子,來電話了,你接一下。”
唐松嘴裡嚼着餃子,不解地指了指自己:“我接?誰啊。”
“是薇雅。”
唐松咀嚼的一下動作停了。
下一秒,他拿過電話,看了一眼,笑容也消失了,站了起來:“我出去聽。”
他趿拉着鞋出門了,李叔李嬸兩個人對視一眼,眼神交彙中顧渝敏銳地察覺到,來電的這個人和唐松關系匪淺,這通電話,使得兩個人都陷入了某些心知肚明的回憶中去。
顧渝明白這個時候沉默才是最好、最安全的選擇,但是關于唐松的事,他卻變得沒那麼沉得住氣:“是……誰的電話。”
李叔和李嬸的眼神又落到他身上。
李叔把筷子輕輕擱在桌子上,面色浮現幾分糾結,“唉……這個事,本來不該我多嘴,但你倆關系這麼好,我也就不把你當外人了。”
顧渝坐直了,點頭:“您說。”
仿佛終于找到了一個情緒的宣洩口,“剛才打電話的那個……是松子他後媽,現在在外地工作。想必你也知道吧,松子他父母走得早,他後媽照顧他幾年,後來……在外面又有了一個家,前幾天來電話說她要回來給松子開家長會,松子不讓,跟她吵了一架,就不接她電話了。這孩子死心眼,估計是怕惹新家那邊不高興,死活不讓她回來,這倆人就一直别扭着……”
李叔大手拍着顧渝的肩膀,聲音有些哽咽:“松子不容易。因為上一輩一些莫須有的事情,從小吃百家飯長大,受了不少苦……”
他停頓了一下,把頭轉過去,胸腔起伏,喘着粗氣:“我沒照顧好他,對不起他爸的在天之靈,如雲和建甯兩個都是頂好頂好的人,要不是……”
李嬸打了他一下:“你喝高了啊,沒事跟孩子說這些幹什麼?”
這掌勁兒不小,李叔被打得一激靈,渙散的瞳孔這才聚了聚神,憨笑道:“嗨,一下沒憋住,動情了。”
李嬸在李叔頭上呼噜了一把,臉上全是對這個醉鬼的無奈,但面對顧渝的時候,仍舊露出了屬于長輩慈祥的笑容:“小顧,我看的出來,你是好孩子。你就安心在這住着,有什麼事情随時來找我們,我和你李叔退休在家也沒事幹,你經常過來,就把這當自己家一樣。”
李叔在眼睛上胡亂抹了一把,又站了起來,“喝餃子湯不,餃子湯好,原湯化原食。”
“李叔,”李叔回頭往廚房走去的時候,顧渝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着他的背影,語氣沉穩而堅定,“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