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着青布長衫的中年女子迎上前來,面容清癯,目光澄澈:"幾位姑娘光臨小店,不勝榮幸。樓上臨窗有雅座,可俯瞰秦淮煙水,不知可合心意?"
衆人自是願意。上樓一看,果然更為雅緻——樓闆鋪着竹席,踏上去微微作響;臨窗設着一張矮幾,周圍放着幾個繡墩;窗外正對河面,視野開闊,遠處畫舫燈火依稀可見。
"就這裡罷。"黛玉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其餘人也各自落座。
那女子親自奉上茶單,竟是手寫在一柄絹面折扇上,字迹娟秀。衆人細看,見有"梅雪煎"、"蘭露飲"、"竹葉青"等名目,皆是聞所未聞。
"這'梅雪煎'是何茶?"探春好奇問道。
女子微笑解釋:"是取去冬梅花上的積雪,封存在瓷壇中,今春取出烹茶。水質清冽,又帶梅香,最是難得。"
衆人皆要一試。不多時,女子端來一套天青色茶具,壺身繪着幾枝墨梅,茶杯薄如蟬翼,透着光亮。斟出的茶湯呈淡琥珀色,熱氣氤氲中,果然有一股清幽梅香。
黛玉輕啜一口,頓覺唇齒生香,那茶味初嘗微苦,繼而回甘,如清泉流過喉間。"好茶!"她不禁脫口贊道。
随着茶水上來的還有幾樣點心:梅花形的綠豆糕,半透明的藕粉桂花糖,還有幾枚小巧的松子酥,擺在一個荷葉邊的青瓷盤中,精緻可人。
寶琴迫不及待地拈起一塊綠豆糕放入口中,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甜而不膩,還有淡淡茶香,我從未吃過這樣好的點心!"
寶钗笑道:"你這饞嘴,倒像是幾日沒吃飯似的。"衆人皆笑。
窗外,夕陽漸漸西沉,将秦淮河水染成金紅色。微風拂過,柳枝輕搖,幾片花瓣飄落窗前。室内茶香袅袅,姐妹們談笑風生,竟似忘卻了時間。
黛玉望着窗外景色,輕聲道:"平日隻道秦淮繁華,不想還有如此清幽去處。熱鬧處雖好,終究不如這般甯靜自在。"
寶钗點頭:"正是。世人多愛繁華,卻不知靜中趣味更長。就如這茶,初嘗平淡,細品方知其中妙處。"
探春笑道:"你們兩個,又說起玄理來了。要我說,這茶好,點心好,景緻好,姐妹們聚在一處更好!"
說笑間,天色漸暗。茶肆中點亮了幾盞紗燈,光線柔和,将人影投在牆上,搖曳生姿。那女子又送來一壺新茶,說是贈送的"竹葉青",是用嫩竹葉與上等龍井同炒而成,别具風味。
衆人品着新茶,又談論起詩詞歌賦來。黛玉興起,吟了一首即景小詩:"柳外樓台一徑斜,秦淮煙水送年華。不知春色誰為主,梅雪煎來共客茶。"衆人皆稱贊不已。
不覺已快黃昏了,鳳姐催了幾次,姑娘們這才戀戀不舍地起身。下樓時,黛玉見牆上挂着一幅未完成的工筆花鳥,筆法精妙,不由駐足觀賞。
那女子見狀笑道:"這是小店閑時所繪,讓姑娘見笑了。"
黛玉驚訝道:"原來店主人工書畫?難怪此處如此雅緻。"
女子謙遜道:"不過消遣罷了。姑娘們若喜歡,随時歡迎再來。"
結算茶資時,竟比預想的便宜許多。寶钗要加倍給,那女子卻堅辭不受:"知音難覓,幾位姑娘懂得欣賞小店粗茶淡飯,已是幸事。"
離開時,姑娘們頻頻回首。那"煙波舫"三字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清幽,門前合歡花依舊紛紛揚揚地落着,仿佛在向她們道别。
回到畫舫上,衆人仍沉浸在方才的美好氛圍中。寶琴意猶未盡:"改日咱們必再來,還要嘗嘗那'蘭露飲'呢!"
惜春笑道:"你就記得吃。我倒想向那女主人請教畫藝,她那幅未完成的花鳥,筆法實在精妙。"
寶钗望向漸遠的茶肆,輕聲道:"這等人物,隐居市井,真是可惜了。"
黛玉卻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或許于她而言,這般清淨自在,反是最好的歸宿。"
畫舫緩緩駛離那片柳蔭花海,重新融入秦淮河的萬家燈火中。但姑娘們心中,卻永遠記住了那個暮春傍晚,記住了那壺帶着梅香的清茶,記住了那處讓心靈沉靜的幽雅所在。
黛玉見有一架古琴挂在船壁,取下撣幹淨灰塵,擺放在幾案上彈奏起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绮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别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婵娟。”
琴音乍起,若清泉漱玉,泠泠然瀉入江流。歌喉輕啟,似幽蘭泣露,袅袅兮穿破重簾。指尖拂過冰弦,濺起一串玲珑珠玉;唇齒噙住宮商,吐作半空缥缈雲霞。忽而疾如驟雨打新荷,倏又緩似春風度花林。姑娘們凝神屏息,但覺魂靈被那聲線細細纏繞,随檀闆抑揚浮沉,竟不知今夕何夕。一曲終了,餘韻猶在梁間遊走,如煙如霧,久久不散。
周圍寂靜無聲。“好!”一聲喝彩驚醒了聽得如癡如醉的衆人。
姑娘們揭開紗簾看去,見鄰船船頭站立一位三十歲年紀的男子,那男子身高八尺,方額廣頤,劍眉入鬓,眉間凝着書卷清氣,眸光卻銳如寒星,此時他唇畔一縷淺笑溫潤如玉,正鼓掌喝彩。
“不知是哪家小姐在此彈唱,仙音悅耳,某甚是傾慕,可否容某一見?”
黛玉一聽,暗道一聲不好,剛才一時忘形,竟忘了這裡是秦淮河畔,高歌一曲怕惹來麻煩了,随朗聲說道:“小女唐突,男女授受不親,相見就不必了。”随叫船公趕緊劃船離開。
回到賈府,已到晚膳時分,衆人就在賈母處用了晚膳。
等姐妹們都走了,黛玉取出兩套衣服和頭面給了賈母,把個賈母樂得摟着黛玉不住誇贊:“我的玉兒啊,時時處處想着我這個老太婆,老太婆都這把年紀了,哪裡用得着這麼多衣服首飾的,你不用買給我的啊!”黛玉道:“外祖母說什麼話呢,您看着就六十多歲,好好打扮打扮就像五十多了!”
“哎呀我的乖孫女,過去我們都說鳳姐會說話,我看我們玉兒才是最會說話的。”
别過賈母,黛玉回到自己住處,她回憶着剛才那個男子的樣貌,怎麼覺得很像燕王朱棣,特别是身高,明史中記載:“朱棣身長近八尺(約1.85米)肩寬背直……”這些特征和三十多歲的年齡都和朱棣十分相像。
黛玉想的一點不錯,這個人就是朱棣!現年的朱棣三十二歲,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本以為太子薨後,憑着他的雄才大略、文治武功是非常有希望當上太子的,誰知洪武帝竟立了朱允炆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孩為皇太孫,他就徹底沒了希望,因此心情十分郁悶,這天他出府散心,不想遇到了賈府一衆姑娘們。
朱棣不是個好色之徒,但黛玉那空靈的歌聲和仙樂般的彈奏深深吸引了他,他還從歌聲中聽出了豁達的胸懷和睿智的道理,一個小小女子能有如此遠大的抱負胸懷該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朱棣覺得歌聲還纏繞在他心間,他無法忘懷。便派手下跟蹤黛玉他們,一直看到車隊進了賈府才回去禀報。
“原來是賈府的小姐,可不知是哪一位?五月十八就在眼前,既是賈府的小姐,到時她們都會參加宮宴,說不定就會再相見。”想到這裡,朱棣英武的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