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蘭璀有些怔愣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她回過神來:“不能等了,今晚烏雲遮月,正是陰氣最重的時候,那魔修定會出手,今夜子時就是最好時機。”
兩日來一直甚少開口的聞雪幕卻成了第一個開口支持她的人:“少主說的對,我們等得了,城中的百姓卻等不了,隻要在新娘閨房外多布置些人手,就不必擔心。”
聞言,胥蘭璀贊許地看了她一眼:“聞師妹說得對,我修為不錯,略勝在座諸位一籌,他想傷我容易,殺我卻如同登雲梯,頗為艱難。”
她這話說的狂妄,周圍人的聲音卻漸漸平息了下來,沒有人反對,畢竟她的修為确實不錯,甚至可以說是諸仙門年輕一輩的佼佼者,甯陵山的這一代人,就屬她最翹楚,除了師無愁,恐怕暫時還無人能與她平分秋色。
胥蘭璀神情堅定,是打定主意,無論怎麼勸也勸不動了。
燕徹一邊擔憂她受傷,一邊又相信她的身手,兩相矛盾,最終還是心裡的害怕戰勝了對她的信服;他害怕她陷入危險,更害怕她遭遇不測,白白喪命。
畢竟這個魔族大魔頭創造的百年邪術,其血腥陰戾,幾乎無人能全身而退,不死也要脫層皮。
一行人離開了食肆,燕徹和胥蘭璀落在了後面,他望着她腦後綴珠嵌玉,飄飄搖搖的壓髻,心頭浮現出一絲揮之不去的怪異感覺。
他與她并肩而行,兩人被日頭拉得長長的影子在青石闆上相接,燕徹突然開口:“師姐,天下蒼生有這麼重要嗎。”胥蘭璀側目,半是怒氣半是疑惑道:“燕庭蘭,你這是什麼鬼話?”
她再一次喚了他的表字,卻是滿腔的冷嘲熱諷。
“修蒼生道者,若不心懷蒼生,貪生怕死,與魔族何異?”她眸若寒星,沉默了片刻,又說:“師弟,你還年輕,萬事皆可重來,切勿為了一己之欲,犯下“千古留名”的錯事。”
她将千古留名重重咬下,語氣卻稱得上是懇切溫柔,隐隐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燕徹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隻覺得雲裡霧裡,他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是,師姐,徹今後當以天下蒼生為重。”
胥蘭璀勉強高興了些:“記住你今日說的話,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忘記。我已和城北徐家商量好了,借口他家嫁女,局時我冒充徐小姐,你們切勿走漏風聲,露出破綻。”
她母親危崖夫人與徐家家主是故交好友,她和徐家家主說過,喜服越張揚漂亮越好,陣仗要大些,最好鬧得沸沸揚揚,讓全城的人都知道徐家要嫁女兒。
傍晚,甯陵山衆人悄悄轉移了陣地,遷往城北徐家,隻留下兩個修為不錯的弟子看守風大小姐的棺椁,以防萬一。
師無愁則修書一封,立刻傳往甯陵山,請來人帶來救兵,陸蓮舟聽聞胥蘭璀自請做餌的消息,心急如焚,當即向師長主動請纓,帶着三十位精銳子弟,風塵仆仆,禦劍飛往宣陵。
一入徐府,他便匆匆向師無愁問道:“師妹在哪,我要去見她。”師無愁見他氣喘籲籲,汗流浃背,便給他沏了杯茶,安撫道:“師兄慢些,别着急,雲裁還在屋裡。”
陸蓮舟一口将茶喝完,直奔堂屋。
罪魁禍首卻不急不徐,還十分有閑心地給師弟師妹整理衣裳:“既然要扮成小厮丫鬟,這身寬袍大袖是穿不了了,局時你們腳步放沉些,頭低一些,千萬别讓那魔修看出破綻。若打不過了,就躲,若躲都躲不過,就喊人。
我在屋裡不能輕舉妄動,但你們蘭将師兄和燕師兄就在屋檐上,有什麼事喊一聲,千萬以保命要緊。”
姜彥哭得眼睛通紅,點頭如搗蒜。玲珑柳眉一豎,刺到:“姜彥,你真沒出息,哭什麼,咱們師姐可厲害了。”姜彥抹抹淚,哼哼了一聲:“你不懂。”
陸蓮舟疾行而至,屋裡的弟子見到他,又是一陣騷動。陸蓮舟道:“師妹,萬萬去不得,你要是有什麼閃失,讓師尊和師母怎麼辦?”
胥蘭璀自嘲地扯扯唇角:“那我父親說了什麼,他讓我不要去麼?”陸蓮舟面色一愣,半晌才開口:“師尊什麼也沒說。”
胥蘭璀的語氣有些落寞:“那不就是了。我意已決,師兄不必再勸。”
她從腰間取下除霜,利刃出鞘,銀刃上倒映着她的眉眼。胥蘭璀目光灼灼,神色堅定:“成敗在此一舉,大師兄,有你護着他們,我也安心了。”
他們指的是甯陵山的弟子,徐府上下按照她的勸說,早已撤走了,隻留下一個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空殼,現在整個徐府忙碌行走的“下人”都是甯陵山的人。
她不指望能完全瞞住魔修,隻是希望請君入甕之際不要傷及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