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簡司年詫異,“你怎麼能不聽講呢?”
溫槐序幽幽地看他一看:“因為我考滿分。”
簡司年:“……”好了,是他多嘴了。
英語老師的視線灼熱,并且還善解人意地重複了一遍問題。
“所以potato head是什麼意思?”簡司年咬着牙又問。
溫槐序:“糊塗蟲。”
“現在不是數落我的時候,我們下課再說這件事好嗎?”簡司年有點絕望,他感覺自己要站不住了。
“嗯……”溫槐序欲言又止,“有沒有一種可能,我說的是答案。”
簡司年一副你别騙我了我真的會上當的表情。
“知道什麼意思嗎?”見他遲遲說不出答案,英語老師開始催促。
簡司年有點冒冷汗了,幹脆破罐子破摔:“土豆頭?”
全班安靜一瞬,随即爆發出哄堂大笑。
英語老師也忍俊不禁,說:“很牽強啊,這個詞組的意思是糊塗蟲,大家可以當做課外拓展。”
還真的是糊塗蟲……簡司年心虛地看向溫槐序,對方眼神哀怨地和他對視。
“你真的很無理取鬧。”溫槐序在草稿本上寫下這句話。
簡司年畫了個火柴人下跪在旁邊。
“我錯了學霸大人。”
中午一行人在蟾宮折桂食府吃飯,路轶一坐下就開始惆怅。
“敗了敗了,這次是真的敗了。我媽非得把我擰成麻花不可,按我這成績,以後隻能去挖地溝油,想想人生還真是暗得毫無前景啊……”路轶咬着筷子,生無可戀地四十五度斜視。
談研熙用熱水燙了一圈碗,說:“你以後準備往哪方面的餐飲發展?我提前避個雷。”
路轶怒罵她沒有人性。
劉洋洋倒是很樂觀,他這次運氣好擦着四百四十二的本科線上線了。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他相信自己以後也會有狗運buff加成的。
“我準備以後去賣手抓餅,感覺很有前途的樣子。要不咱倆搭個夥?”劉洋洋說。
“去去去,去你的。”路轶不屑一顧,“我家裡好歹還有館子,怎麼着也淪落不到盤小攤賣手抓餅的地步。”
劉洋洋看向談研熙。
“看我幹嘛?我上一本線了。”談研熙修理着自己的指甲。
劉洋洋又看向對面兩人。
“家裡有點小錢。”簡司年攤手。
溫槐序遺憾地看着他:“我不是很喜歡吃手抓餅,但你要是真的開業了,我也一定會去捧場的——帶着我家的狗一起。”
劉洋洋突然有種被世界抛棄孤立的感覺,做作地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淚,他哽咽着說:“苟富貴,勿相忘……”
原來,隻有他是真的完蛋了啊。
這種悲春傷秋的想法很快被抛之腦後,劉洋洋眼神瞥見菜單上的剁椒魚頭,突然說:“都說吃啥補啥,你們說我要是吃個魚頭有沒有用。”
“魚的記憶隻有七秒,要吃你也吃個聰明點兒的。”簡司年懶洋洋道。
“這菜單也沒有别的頭了啊。”劉洋洋翻了一頁,“等等,還有兔頭,兔子聰明嗎?”
“你怎麼可以吃兔兔!”路轶跳出來譴責他。
談研熙沒忍住,對着旁邊的垃圾桶幹嘔一陣。
十幾分鐘後,路轶大快朵頤地啃完了一顆兔頭,意猶未盡道:“不夠吃啊,再加一盤。”
劉洋洋很沉默:“……”兄弟搞背刺怎麼辦?
談研熙看着他面前的那堆骨頭山,說:“很愛吃啊。”
路轶毫不在意,轉而和劉洋洋探讨還有什麼能吃的腦子,聰明的那種。
溫槐序慢慢品着酸梅汁,後仰靠着椅背笑起來。
一頓飯結束,幾人悠着悠着走回教學樓。
“我去小賣部買點東西,你們先走吧。”溫槐序在半路和他們分别。
小賣部這個點沒什麼人,溫槐序徑直走向最裡面的貨架,從上面拿了幾罐飲料。
結賬時,收銀員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還有小姑娘喜歡喝這個啊?你們年輕人不都喜歡那些汽水兒嗎?”
溫槐序露出狡黠的笑容,說:“送人的。”
教室裡大家都坐在位置上寫作業,溫槐序坐下,自然地将兩罐飲料推到旁邊人的桌上。
簡司年本來正趴着抄試卷,眼前出現一個藍色的東西,他視線往上,易拉罐上的幾個大字看得他太陽穴突突跳。
“六個核桃。”
這種隻有在送禮才常見的飲料居然出現在了他的桌上。
“補腦。”溫槐序敲了敲罐子,“雙倍的。”
“你……”
看着對方惡作劇得逞似的笑,像身後搖起狐狸尾巴一樣。他心軟了一塊,話直接轉頭:“你人真好。”
溫槐序錯愕了一瞬,而後笑得更開心:“有這樣好的同桌,你什麼時候開始學習?”
開玩笑的話,簡司年卻聽進去了。
他單手扣動拉環打開六個核桃,舉杯在溫槐序面前晃了晃,笑着說:“現在。”
下午的課也是試卷評講,期間孔富來轉悠了一趟,看見後門腰杆直挺聽講的簡司年,他感動地擦了擦眼角。
他親眼見證了一位不良少年歸途的全過程,這種感覺跟教出一名高考狀元都無法比拟。
還記得這小子高一那會兒無法無天的混樣。孔富為此沒少訓過他,甚至還把他的行徑摸熟了,一得空就去網吧抓人。可惜臭小子跑得快,一次也沒讓他逮住過。
人總要經曆一個成長的過程,他在一點一點地改正,孔富無比欣慰。
背着手,孔富繼續溜達。
下午放學溫槐序被叫去拍照,簡司年說食堂給她占座,讓她别着急。
就在教學樓底下拍,背靠着白色瓷磚牆。來的人還不少,都是這次考試成績前列的學生。
溫槐序在一邊等着,章文勳過來搭話。
“恭喜你啊,年級第一。”章文勳溫和道,“你這次會來我們班吧?”
“謝謝。孔主任确實問了我轉班的事兒,但我拒絕了,我挺喜歡七班的。”溫槐序說。
章文勳微微點頭,下一個拍照輪到他了,他整理好衣領上前,像無數次攝像機按下快門前一樣,臉上永遠是得體的笑。
拍完照,章文勳向她告别後去了高三教學樓。
辦公室内,女人正盯着電腦核對數據。
章文勳敲門走到女人跟前,沒什麼底氣地喊了句:“媽。”
聞欣眼皮都沒擡,繼續處理手頭的工作。
章文勳就這麼站着,大概站了十來分鐘,他媽這才開口。
“你這次月考掉到了年級第三。”聲音壓迫感十足,興師問罪一般。
章文勳手不自覺捏緊衣角,解釋道:“這次題有點難……”
“題難?”聞欣冷哼一聲,“你覺得難别人就不覺得了?那怎麼你們年級還有考七百來分的呢?文勳,高二是一個重要的人生節點,你不能在這個時刻放松,等你高考完,報完志願上個好大學,以後的日子才能輕松。現在苦一點将來才不會難走。你這次還是粗心了吧?我看你跟第二名隻有六分差距,幾個選擇題的事兒。你要是再仔細一點,再努力一點,這種問題就不會出現了,你說是吧?”
聞欣視線從電腦上挪開,目光直逼他。
章文勳想說什麼,但對上他媽那雙精銳的眼睛,想說的話又被咽進肚子裡,他抿了抿唇,慢慢開口:“嗯,是我粗心了,我下次不會再犯錯。”
“沒有下次了。”聞欣态度強硬,“高中的考試考一次少一次,你還有幾次考試機會?還有多少時間?文勳,你不能松懈,必須要更努力,你不能落在别人後面。”
“我知道了。”章文勳應下,他覺得很疲憊,他媽卻說不能松懈,熬過就好了。
熬過就好了,嗎?
“好了,你下去以後好好反思,晚上把各科檢讨交給我。”聞欣推了推鼻梁上的紅框眼鏡,說,“我和你爸一會兒還有會要開,你放學直接走,不用等我們。”
“嗯。”章文勳臨走前看了他媽一眼。
女人因長期操勞皺紋很明顯,眼下的烏青不比他淺,她最近掉發嚴重,家裡的洗手池經常能看見碎發,章文勳收拾時發現已經能接成一撮了。
他很累,但他媽更累。所以他從不敢在他媽面前抱怨什麼,再努力一點吧,再努力一點。
他隻能這樣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