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藏在珠玑和海神有關？”，段呦呦重新問王胖子

“嗯？”，王胖子嗤笑了一下，端正了不過一刻的坐姿，又恢複成了七扭八歪的姿态，“海神？小女娃，你覺得世上真有海神嗎，或者說，你真的以為海神會閑成這樣，天天罰這懲那的？”

“所以你不相信村民說的海神，也不相信海神不讓種田的傳聞，你查到了什麼？”

王胖子看了一眼門口，慢悠悠的說，“我向來不信神佛，要是他們真有這麼神通廣大，世上哪有這麼多煩心事。你們會出現在這裡是為了看那些農田的，對吧？”

“……你是說，這裡真的是那些被官府收走的農田？”，段呦呦回想剛剛一路走過的荒蕪草地，那裡竟然真的是農田，“不過三年沒種，就荒亂成這樣了嗎？”

“哈哈哈，三年？”，王胖子笑得握拳捶腿，不可自抑，“又是海神跟前哪個漁民跟你說的，這田分明荒了五六年，地底下那些活活餓死的人要是能爬起來，還不得把海神像搗成碎泥，再扔回海裡，呵”

“那五六年前又是因為什麼原因不讓種地，難道還是官府嗎？”，段呦呦看着笑紅了眼的王胖子問道。

海神懲罰和六年前收走的農田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

王胖子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反而避開段十七的監視，用餘光偷偷打量眼前的女娃，不知道在計劃些什麼。

濕熱的暑氣順着幹草間層層疊疊的空隙，無聲無息地灌滿這間四處漏風的茅草屋，濾掉了濕氣，隻留下悶熱，是一種揮不開，吹不散的濃厚悶熱。

伴随着草堆上一聲古怪的輕笑，凝固的空氣就又恢複了自由身，開始緩慢流動起來。

“來來來，相逢即是有緣，就讓我王胖子和你們這些初到的外鄉人講一個故事吧。”

王胖子終于從草堆上坐起來，向前傾身，看着在場的幾個面色各異的年輕人，不知真假地講起了他口中的故事。

在大梁的東南一隅，有一個臨海的小鎮，雖然地處大梁不起眼的邊陲，但百姓的生活卻也算得上是能吃飽穿暖，少有因饑餓受凍而死的，種地的種地，打漁的打漁，那是六年前的珠玑鎮。

直到六年前，有一隊在海上迷失了方向的商船被迫擱淺在村莊旁的外海。心善的村名紛紛拿出家中的存糧，東一口西一口的給他們擠出了三四日的口糧，然後那群修整好的白眼狼，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平靜的海面上了。

有的漁民說，那群外來的商隊竟然是海神的座下弟子，是來考驗珠玑漁民的，于是更加虔誠的供奉海神。

半年後，珠玑鎮突然傳來禁止村民在土坡那一帶種田了，隻能在中間平坦的那一小塊農田上種糧食。

那幾個莊子裡的村民當然不願意，鬧上了鎮長家才知道，那是新來的督巡官下的調田令，說的好聽，說是借用，可是到後來就不明不白的變成了官府手裡的私産，就是放到荒廢也不給村民們用來種糧食。

鎮長隻好帶着大家一起學習打漁，一邊想辦法往外找出路，遞了上百封文書信件都沒有得到回複。

鬧了幾年，那部分沒有農田的村民們也就放棄了，老老實實地出海打漁去了，日子還是得先過下去才有盼頭。

沒想到才過兩年，安靜了多年的海神就出現了。一夜之間，鋪天蓋地的海神像出現在各家各戶的門口，嘴上還銜着海神的警告，讓漁民們不許再碰稷神的土地，違者死。

之前有些躲過了官府強收的土地，這回卻是躲不過了，可是能怎麼辦，全都去打漁嗎？整個貧窮的珠玑哪有那麼多漁船，又哪有那麼多海魚海蝦的？

有些村民就偷偷的種，之前被收了田地的也跟着一起偷摸着種了一些。不過幾天時間，苗都沒灑完，那幾個種得最兇的幾戶人家就都死了，一個不留。

“這就是海神的故事了。”

故事講到這，王胖子就戛然而止了，面無表情地看着手裡的枯草枝。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你不是從外面來的嗎？”，段呦呦還不能全然相信王胖子的話，他的故事裡還有一些疑點沒有說清楚。

“我也是外鄉人沒錯。”，王胖子擡頭看向那扇關不嚴實的草門，下巴微擡“他不是啊。”

“傳安——”

門口的瘦弱男子步伐緩慢地推開門走進來，腦袋高高的垂在竹竿似的身軀上，像個豎着挂起來的燈籠。

“胖叔”，瘦弱男子的聲音也帶着輕微的鼻音，低低地從喉嚨發出。

王胖子抓着瘦弱男子的手，搖了搖頭，轉而對段呦呦說，“我剛剛給你們講了那麼多，現在，該我問你們了吧？”

“可以，但是你要先回答我幾個問題。”，段呦呦不介意他的問題，但是想先确定幾個疑點。

“啧”，王胖子不耐煩的皺眉，看向段呦呦的眼神裡卻帶着興奮，“問吧。”

“你是什麼時候來到珠玑的，現在的鎮長和你故事裡的鎮長不是一個人吧？”

“年關剛過我就來了，現在的狗屁鎮長和我說的鎮長當然不是一個人，他什麼時候管過珠玑百姓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