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會這樣不歡而散。
夏亭殊轉過牆角的時候,到底還是看了鐘栀了一眼。
她好像還是初見那個人,又好像不是。
事實上,兩人都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同對方打了個照面。
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傍晚,他回到家,燈光乍現的時候,忽然在屋子裡發現了一批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他無意碰翻桌上搖搖欲墜的花瓶,引起連鎖反應,多米諾骨牌一樣,水杯、筆筒盡數倒下,想扶都來不及,眼睜睜看着一根畫筆不停翻滾,順着木質地闆,在前進的過程中被人踩住。
主卧裡走出了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女人。
鐘栀了穿着絲質吊帶睡裙,頭發蓬亂,帶着初醒的低氣壓,聲音又啞又媚,“早川希子,我有沒有講過,我睡覺的時候不許打擾我。”
斜斜地靠在牆邊,眯眼看過來的時候她迷噔了一下,然後瞬間清醒,厲聲質問,“你是誰啊?!”
言語擲地有聲,可惜曲線畢露,大片春光一覽無餘。
夏亭殊錯開視線,“這位……”有些麻煩,不知道如何稱呼,“你要不要先穿上衣服?”
他當然确信這不會是自己的朋友。
再出現時,鐘栀了換了外套和長褲,包裹得好像要去滑雪。
拉開椅子,她坐在桌邊劃拉手機,絲毫沒有異樣。
緊張的反倒變成了夏亭殊。
可是他還沒開口,便被她不客氣地打斷,“閉嘴,你讓我理一下思緒。”
他們剛剛簡單交涉,都堅稱自己是屋主。
鐘栀了前一刻還在懷疑早川希子又來戲耍自己,可是下一秒他的話便打斷猜想,“這是我自己的房子,我從來沒有委托租賃。”
既然各執一詞,是不是應該先自我介紹?
“鐘栀了。”
“夏亭殊。”
雙方聽到之後,都露出一些疑惑的眼神。
她解釋,“栀子花的栀,了然的了。”
夏亭殊點頭,“亭台樓閣的亭,晏殊的殊。”
鐘栀了一時沒反應過來,思索道,“那是哪個shu?”
她的眼珠一直在轉,純粹是下意識反應,無心提問。
他卻被這樣的動作逗樂,“特殊的殊。”
她長長地“哦——”了聲。
相比于叫什麼,這樣的時間才是荒唐。
手機上顯示的同樣是5月5日,但兩人卻有着四年的時間差。
她是29年的鐘栀了,但他卻是25年的夏亭殊。
再次對比兩人的證件,雙方居然一緻拿出的都是護照,國籍甚至都不相同,也并不能看出所以然。
但鐘栀了瞬間醒悟,“或許,你聽說過時空交錯嗎?”
夏亭殊茫然,“不好意思?”
那就是沒聽過。她再換一個問法,“那‘星球旅文’你知道嗎?”
星球旅文集團,十多年前,在政府資助下聯合高校開展“多重時空”課題研究,試圖通過尋找坐标點,在磁力的作用下實現同一空間的時間交錯 —— 一度被認為又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偉大嘗試。
可是根據新聞報道,近幾年來記錄在案的交錯案件,已有十幾起。
也就是說,這個“不可能”不僅成為現實了,而且對他們而言,已有前例。
她把新聞遞給他看,“很不可思議是嗎?”
的确不可思議,讓人無法相信。即便夏亭殊曾經看見過這樣的新聞,也無法确定這是否是新型騙局。并不是因為課題的可行性,而僅僅是因為鐘栀了的态度——過于輕松,帶着活泛,甚至還有一絲無法掩飾的興奮。
非常可疑,她簡直像是花蛇[1]。
所以夏亭殊選擇不相信。
天色轉暗,屋内暈黃燈光籠罩,讓這一切顯得仿佛夢中片段。
鐘栀了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還綁着香槟色絲帶的百利甜酒,帶過兩隻杯子放在桌上,輕松道,“來一杯吧。”
……更是坐實了夏亭殊的猜測。
他此刻隻想要拿回自己的證件,并且立刻報警。
但是對方的動作比他快,點開星球旅文主頁,閱讀注意事項、拍照、提交。
“這兩天我們的社區應該會來調查。”鐘栀了舉起屏幕給他看,“你的信息我已全部上傳。相信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夏先生應該不會做出一些打擾我生活的事情,對嗎?”
她倒是威脅上了?他還沒嫌棄她。
很快,穿着制服的行政人員到來,核對、記錄、簽署保密協議,一系列流水工作在半小時内完成。除了他所有人都将這件事看作尋常,并無稀奇。
所以,這是團夥作案嗎?
夏亭殊覺得自己怕不是得了無可醫治的精神疾病。
可鐘栀了發現,即便戒備警惕,他也能保持禮貌和善。
不過,雖然行為顯示他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但對一個人的排斥是無法掩飾的——他始終對她抱有敵意。
生活并無不同,不過是獨居變合住,雙方都有一些私人物品找尋不到,工作人員表示在空間修複後會回到初始狀态。
何時恢複?目前案例,最短的幾個小時,最長的迄今仍在繼續。
鐘栀了靠着沙發,閱讀堪比百科全書的電子說明,疑惑,“我們這個片區就是傳說中的‘神秘三角區’?目前已知觸動機制包括新生兒、雷電……怎麼一個都不是……哦,還有可能自體因素——我有做過什麼事情,讓這裡發生改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