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形容他初見鐘栀了時的心情呢？那個仿佛許多年前的小夏站在了自己眼前，完全相似的眉眼，又帶着獨屬于他的倔然和冷情。這樣的膽大妄為，也真的很夏寂沅。

鐘栀了對他們兩人的感情都很微妙，許是血脈相連，彼此親近但絕對算不上親密。她也心知兩人再無複合可能，不過換個視角看父母各有歸屬，還是心有戚戚。

“所以，那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不婚的媽，丁克的爸，多可憐的她。

鐘屾微微皺了眉頭，動作卻未有停頓，“會通知你的。”

鐘栀了暗叫一聲我的天呐，見到他隐隐的笑意。出湯之後他給雙方都斟了兩杯，緩緩推過來，終于切入主題，“你最近怎麼樣，住的還好嗎？”

這話大有來頭。鐘屾讀書期間與同學共同開發的遊戲《時空多元說》深受好評，之後便一同構建起他們的星球旅文王國。以他們提出的“多重時空假說”為基礎，開展的時空融合課題研究目前頗有成果，業内都相信未來可期。

試驗成功已經過去六年，當有新的案例出現時已經沒有當初那般引人注目。但當事人是自己女兒的時候，一切又另當别論。

鐘屾還記得那天是立夏，鐘栀了給他打來了電話，告知自己的神奇經曆。

今天又聽聞時間失序的事情，鐘屾并沒有她料想中的驚歎，顯得波瀾不驚，居然點頭再問，“還有呢？”

“你早就知道？”枉她以為獲得了行業秘辛，原來存在信息繭房。

鐘屾隻說研究樣本并不多，因此數據不能做支撐，他們也不曾放在公開的報告之中。先前的确有幾個案例，他可以回去詳細研究之後，再同她進一步跟進。

仿佛一場學術交流，鐘栀了聽得雲裡霧裡。

他一貫認真嚴謹，此刻更像是把她當作合作夥伴，認真商讨後續方向。

生普祛火，是鐘屾最愛的一款，她跟着喝了幾次倒也習慣。實在是百無聊賴，她幽幽歎息，“鐘屾，今天，我特别理解你和夏寂沅——愛情這種東西，享受就好了，何苦要為難别人？”

沒頭沒尾的話，他略一思忖，平淡道，“小江不是挺好的。”

不知道江稹知不知道自己在鐘屾心中有如此高的評價。鐘栀了隻想，是不是因為你現在女友也就比我大十歲，所以你對年齡特别寬容。

不過，還有更糟心的，她想起來就咬牙切齒，

“快别提了。除了一個他，我的室友也在追我，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鐘栀了的五官繼承了夏寂沅的精巧，輪廓又添了鐘屾的英氣，中和之下是一種極具攻擊性的美豔。這樣的長相，并不缺少追求者。不過——

“室友？”

難道是另一個被試？

鐘屾斂下笑意，意識到這并不是一個好的征兆，分明已經涉及到倫理層面。之前也不是沒有過情感糾紛先例，甚至也不乏過激的暴力争端，引發過個别當事人的心理問題——這也是課題一直飽受争議的原因。

相較之下，鐘栀了簡直是個傻白甜，全然頭腦簡單到沒有思考到這個方面。卻四肢發達，他根本不知她不久前直接訴諸武力。

這個缺心眼的樣子随了誰？肯定是夏寂沅。

鐘屾建議，“既然存在時間失序，你可以先搬出去，等到裂縫修複，這個困擾就不在了。你們那裡的磁場問題我會持續關注。”況且，“考慮考慮小江。”

她剛接了句“值得考慮”，又聽到後面，臉色霎時風雲變幻，“鐘屾你怎麼是這種人啊？你自己戀愛自由，到我這裡就開始包辦婚姻啦。”

鐘屾失笑。

後遺症就是直到簽單的時候，鐘栀了都在喋喋不休，“你不知道，我已經玩了半年的乙女遊戲了。我現在對現實世界的男人沒有任何幻想。”又在向他建議，“VR乙遊，星球旅文一定要率先做起來，答應我好嗎？絕對會有商業價值的。”

超出了涉獵，鐘屾并不太明白她在講什麼。精緻的袖扣折射着耀眼的燈光，幾度晃過她的眼，他簽完字才随口道，“替代性這麼強？”

鐘栀了不自覺地揉揉眉骨，“當然啦！”

時間有些晚，她不想去找閨蜜，但又實在是不想回家。是以她求得幾乎有些慘然，“鐘屾，我今天能去你家住麼？”

什麼話？忽然間如此認生。他簡直莫名，“待會直接跟着我的車吧。最近想要搬家嗎？我這裡幫你安排。”

她說再思考思考。

回到的住宅自是不陌生，那是位于市中心的小洋房，滿栽梧桐，推門見綠。

成年以後她很少在這居住，不過她的卧室仍然保持着舊貌，非常公主的少女風，有夏寂沅的影子，屬于父母二人愛情的見證，一時間帶出很多回憶。

她雖然不在父母期許中誕生，但又的确在多方呵護中長大。饒是鐘屾這樣冷情的人，也不曾虧待過她半分。鐘栀了的确沒有什麼可以抱怨的地方。

不過鐘屾關于搬家的建議倒是把她的思緒拉入正道，近兩月的相處，彼此的關系已在迷幻中脫軌。也的确需要治治夏亭殊的鬼迷心竅了。

翌日中午她在電話聲中被擾醒，接通之後一個不算熟悉的聲音氣勢洶洶，“你為什麼不回我電話？”

她從被中鑽出，一下看清上面的名字，即刻挂斷。

也就停頓了半分鐘，一條信息傳來。

“我在你家門口。給我開門。”

她沉沉閉了閉眼，罵了句。

等到她回到家的時候，那個人明顯已經失去耐心到暴躁了。背對着電梯，手指按得嘟嘟作響。

鐘栀了難以置信，“袁初翌，你在幹什麼？”

“我在試密碼。”他答得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