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魯大軍的糧草重地,粗大的圓木圍欄内,堆積着如山丘般的草料袋和大捆大捆的凍肉。守衛并不算森嚴,漫長的攻勢讓兀魯人也産生了松懈,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沿。
“動手!”周正的聲音低沉如耳語。
死士們瞬間散開,将随身攜帶的火油罐狠狠砸向堆積的糧草。
火折子在黑暗中擦亮,火星墜落。
沖天烈焰驟然騰起,幹燥的草料遇火即燃,發出巨大的噼啪聲,火舌貪婪地舔舐着夜空,映紅了半邊天穹。
“敵襲!糧草起火了!”凄厲的喊叫劃破夜空,整個兀魯大營瞬間炸了鍋。火光映照下,人仰馬翻,士兵像無頭蒼蠅般亂撞。
混亂,就是最好的掩護。
周正的目标,從來就不止是糧草。他目光如電,死死鎖定了混亂中心那頂最華麗,守衛也最多的大帳。那是兀魯主将,左賢王阿魯渾的鐵氈大帳。
太子前些日子安插的眼線早已将此人的形象深深刻在他腦中:體型異常高大,肩寬如牆,一把巨大的彎刀從不離身,頸間挂着一串猙獰的狼牙項鍊,是兀魯王庭新派來的統帥。
烈火是最好的号角和誘餌。趁着所有人撲向糧草堆救火,大帳守衛也被吸引注意力的瞬間,周正動了。他像一道撕裂布帛的黑影,不顧一切地沖向大帳。
“擋住他!”守衛彎刀呼嘯着劈來。
周正眼中隻剩下那頂大帳的入口,刀光劍影成了模糊的背景。擋路的士兵?他的回應隻有更加狂野的劈砍。
周正借着扭身的沖力,身體詭異地加速,硬是在刀鋒劃破皮膚的刺痛中,如遊魚般撞進了敞開的帳簾。
帳内燈火通明,闖入者身上的血腥氣瞬間壓倒了營帳内的暖香。昏黃燈火下,阿魯渾那巨熊般的身軀正由一名親衛幫着套上最後一片胸甲護心鏡,護頸皮圈還沒來得及扣上,粗壯的脖子在油燈光下泛着強健的光澤。
周正沒有任何停頓,在沖入帳篷的瞬間,全部的力量、速度,都灌注到手中的橫刀之上。
“小蟲子找死!”阿魯渾怒吼,他根本不屑拔刀,蒲扇般的巨掌帶着撕裂空氣的嗚咽聲,直接向立足未穩的周正頭頂拍落。
這一掌若中,足以拍碎牛骨。
周正的身子以幾乎不可能的角度向下猛伏,侍衛的彎刀堪堪擦着他後心護甲滑過,帶出一溜火星。幾乎是伏地的同時,周正的腰刀已由下至上,劃出一道刁鑽狠辣的反撩。
侍衛的慘叫剛起便戛然而止。
周正的腰刀精準地切開了他持刀手臂的肌腱,同時順勢向上,刀尖輕巧地抹過了對方因前刺而暴露的頸側動脈。
血泉噴湧如注,将帳内灑滿猩紅。
就在這侍衛倒地的瞬間,周正伏低的身體猛地向前爆沖,如同撲向巨獸的獵豹。
阿魯渾那威猛無比的肉掌拍空,巨大的力量甚至帶得他龐大的身軀微微趔趄了一下。而他另一隻剛探向桌邊巨型彎刀的手,被周正的逼近打斷了。
阿魯渾怒吼着,放棄了取刀,一雙鐵臂如同巨蟒般朝着周正重砸。
風聲呼嘯,力道足以将戰馬砸癱。
周正卻如遊魚。他深知力量懸殊,絕不能陷于角力。刀光在狹窄的帳内旋舞,化作一片貼身的銀亮寒芒。
嗤!
第一刀,斜掠阿魯渾因正在披甲而暴露的左肋皮甲縫隙,鮮血瞬間浸濕了内襯的衣料。
阿魯渾右臂橫掃,小臂上臨時系着的臂甲擋住了周正刺向他腋下要害的一擊。金屬撞擊的巨響震耳欲聾,恐怖的力量震得周正手腕劇痛,幾乎握不住刀!
“死!”阿魯渾左拳如巨錘般兜頭砸來!
拳未至,勁風已壓迫得周正呼吸一窒。
他一個蹬地向後急撤,險之又險避開面門要害,但拳風邊緣仍擦過他的肩頭,沉重的撞擊讓他半邊身子都麻了一瞬。
然而,就在這後撤卸力的瞬間,周正身體如彈簧般再次前沖,腰刀再次遞出。
第二刀!狠狠劃過阿魯渾因揮拳發力而完全失去護臂保護的右上臂。
深可見骨的血槽瞬間綻開,阿魯渾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動作不可避免地一滞。
機會來了!
周正腳下猛地一蹬被鮮血浸濕的地毯,整個人合身撞進阿魯渾門戶大開的胸前,肩頭狠狠頂在對方尚未來得及扣緊的護心鏡邊緣。
護心鏡偏移,露出了下面未穿戴整齊皮甲的胸膛。
就是這裡。
周正傾盡全身之力,腰刀如毒龍出洞,不再是劃割,而是兇狠的直刺,目标直指心髒。
刀尖深深刺入皮甲内層的皮肉。
緻命的劇痛徹底激發了阿魯渾所有的兇性,他爆喝一聲。未被完全重創的右手猛然回抽,五指如鈎,狠狠抓住了周正持刀的右腕。
恐怖的握力傳來,他感覺自己的腕骨在哀鳴,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捏碎。
與此同時,阿魯渾巨大的頭顱猛地向前一撞,如同野牛般頂向周正的面門。
周正眼中血色彌漫,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借着阿魯渾抓腕前撞的巨力,他左腳為軸,腰身如同折斷般猛地側旋半圈。
阿魯渾那足以撞碎岩石的前額擦着周正的耳側狠狠撞過,被死死抓住的右臂順着旋轉的力量向上一甩,掙脫了那恐怖鉗制。
兩人因為這劇烈的纏鬥,距離已貼得不能再近。阿魯渾頭顱撞空後短暫失衡,僅被松散皮甲頸圈圍攏,因劇烈搏鬥和撞擊已經完全敞開的脖頸,就在周正眼前不到一尺。
他的左手閃電般搭上右手緊握的刀柄,身體借着旋轉的餘勢,雙腿如同紮根般死死扣住地面。
腰部爆發出全部的扭轉力量,橫刀,由下至上,由内至外。
刀鋒切開了阿魯渾頸部松弛鼓脹的皮膚。
割斷了堅硬強韌的肌肉。
大股粘稠的鮮血如同決堤般噴湧而出,瞬間染紅了周正的前襟、臉頰。
阿魯渾狂怒圓睜的雙眼中,暴戾瞬間凝固,被一種絕對的空白和難以置信的驚愕所取代。他那龐大身軀内湧動的蠻力和生命,随着那噴薄而出的血泉急速流逝。
周正低吼一聲,拼盡全力順勢旋身抽刀,鋒利的刀刃斬開了最後的阻礙。
“咚”的一聲悶響,阿魯渾的頭顱沉重地砸落在染血的地毯上。
無頭的巨大屍身晃動了兩下,胸腔和脖頸斷口處血如泉湧,終于轟然向一側倒塌下去,激起一片血霧塵煙。
“阿魯渾已死!人頭在此!”他将沾滿血污和塵土的蒙多頭顱高高舉起,用盡全身力氣嘶吼!
兀魯士兵順着聲音望去,看到那熟悉的頭顱被敵人懸在手中,瞬間,整個營寨的士氣如同洩了氣的皮囊,徹底崩塌。
主将陣亡,糧草焚毀!絕望的陰雲籠罩了每一個兀魯人的心頭。
古庸的鐵騎,挾大勝之威,踏着兀魯潰兵的屍骸,以疾風驟雨般的速度,掠過沙漠荒原,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在兀魯皇城。
那象征着遊牧民族榮耀與權力中心的龍庭薩蘭格勒城下。
兀魯王庭徹底懵了,前線的噩耗剛剛傳來,古庸大軍竟然已兵臨城下?
他們甚至來不及集結最後的力量,堅固的石頭城牆在失去主力部隊和統帥後,顯得外強中幹。
城内的貴族陷入一片恐慌和争吵,戰?還是降?主戰派和主和派僵持不下。
就在這人心惶惶之際,太子命人将一件東西高高懸挂在帥旗之下,阿魯渾那顆兇厲的頭顱。
猙獰的首級在風中輕輕搖擺,如同一柄冰冷的鐵錘,砸碎了兀魯皇室最後一絲抵抗的幻想。
三天後,緊閉的薩蘭格勒城門緩緩開啟。兀魯汗王身着樸素的素袍,率領着王庭核心成員,捧着一個由整張雪白羊皮卷書寫的降書,在無數古庸士兵森嚴冰冷的目光注視下,一步一步,屈辱而沉重地走向由蒙川所帶領的古庸大軍。
那降書之上,用略顯顫抖的兀魯文和古庸官文,清晰地寫着:兀魯部族,自此歸順古庸上國,永為臣屬,歲歲納貢,不敢有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