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大門，粉黛綠瓦，公主府匾額邊框雕刻着趴卧的孔雀，聽說匾上孔雀是金子做的，用刀刮可以掉下金粉。至于傳言真假，沒人有膽子去試一試。

仰頭望去，江寒聆汗顔，公主府守門衛兵個個猿臂狼腰，目若燦星，可見公主府上下無一醜人。

江寒聆上前，對衛兵道：“勞煩通報一聲，就說草民江寒聆前來拜見公主。”他沒打端文王旗号，想着如果惹惱了公主，公主不要遷怒于言肅微才好。

若是換了旁人，衛兵會認為這是個膽大包天的庶民，但江寒聆在都城無人不知的名氣，給他開了門路。衛兵冷冷地說：“你在此等候。”

傳話人很快就回來：“公子裡面請。”

久聞公主府，今日江寒聆一見，是名不虛傳的奢華富麗。

公主府院子裡散養閑庭信步的孔雀，仔細一看全是公的，帶着柔順豔麗的尾羽，又聽說這些孔雀有人調教過，會對着公主開屏。江寒聆繼續往裡走，路兩旁植有松柏翠竹，擺着芙蓉牡丹，花團錦簇。

水池造景極為特别，比禦花園還精巧。孔雀不是水鳥，于是水池裡含着明珠的是藍綠色蚌殼，珍珠用流水滋養，拳頭大的珍珠在水裡生輝，光澤如新。也許為了保護珍珠，池裡沒有錦鯉。必經的回廊，廊頂繪有仙女飛天和天神奏樂，每約十步，就是一幅新畫。

會客前廳，廳中擺設無室外繁複，反倒簡約内斂起來。室内用于熏香的是堆成小山似的貢桃，台上放的玉花瓶正好配金絲楠木座椅與茶台，除此之外再無多餘。

江寒聆與歸無月站在廳内，等了片刻，公主才在簇擁下出現。

金步搖于飽滿光潔的額前晃動，滿頭珠翠，光彩照人，錦衣曳地，宛若流雲。鵝蛋臉光滑柔嫩，杏圓眼顧盼生輝，唇若三月桃花，手如白瓷溫玉，款款而來，卻面無笑意，不正眼看人。

兩人見了公主則跪拜：“草民叩見公主。”

言昭明睨二人一眼，拂袖坐下，道：“賜坐。”

“謝公主殿下。”

言昭明一言不發，她的眼睛有壓迫感，直盯江寒聆，就等他給自己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草民此番前來，是得知公主近來府裡少了個可心人，特來獻禮，望公主保重身體，切莫傷心憂思過度。”

蘇應憐沒了的頭兩天，言昭明的确為他哭了一場，但人走燈滅，傷心幾天就過去了。是蘇應憐命不好，老天不讓他多陪陪自己。她對江寒聆有好感，不願惡意揣測他的來意，和顔悅色道：“是，你有心了。”

她向侍女使了眼色，侍女接過歸無月手裡捧着的錦盒，将它呈給言昭明瞧。

盒裡裝的是血珊瑚，就那麼一株，很久很久以前賞給了貴妃，估計是貴妃給了言肅微，言肅微知道她喜歡，又把它借江寒聆之手送給她。言昭明想到言肅微，一瞬間不悅了。

她隻朝錦盒瞥了一眼，慵懶地靠在軟墊上說：“四皇弟讓你來的吧。”

江寒聆答：“是草民自己想來，隻不過草民手裡沒有配得上公主的寶物，這才向王爺要來了血珊瑚。”

“既然禮已送到，你可以回去了。”言昭明起身，不想再應付江寒聆，她向來對拒絕過她的美男沒耐心。原以為江寒聆能說出什麼花來，或是向她示好，但江寒聆送的禮俗不可耐，頓時令她失去興趣。

任務沒完成，江寒聆不能走，他更加卑微，做出一副為難的表情，蹙着眉頭，配上微微抿起的唇，真是我見尤憐。

“還有什麼話，說吧。”言昭明見江寒聆那樣，又坐了回去。

“請公主先赦草民無罪。”江寒聆在言昭明前，耷拉着頭。歸無月見江寒聆跪了，也跟着跪在後面。

言昭明眼睛一眯，皮笑肉不笑道：“本宮有那麼可怕嗎？說，無罪。”

江寒聆仰頭，四下還有不少人，他說：“隻想讓公主知曉。”

好奇起江寒聆到底要說什麼，言昭明屏退左右，隻留了一個心腹侍女，揚着下巴：“現在可以說了吧。”

江寒聆跪伏，聲音發悶：“聽聞蘇面首死因蹊跷，或許與皇上有關。草民鬥膽，請公主準許開棺驗屍。”

一番話完，廳内落針可聞，潺潺水聲流淌于耳畔，言昭明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消失了。江寒聆在沉默中緊張出汗，歸無月偷瞄言昭明的神色，為江寒聆捏一把汗，他準備好要大動幹戈，帶江寒聆強行闖出公主府了。

膝蓋隐隐作痛，江寒聆感覺腿也有些麻木，又不得起身。良久，頭頂傳來令他毛骨悚然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