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玉劍抵身前,邊往後退邊道:“我沒受傷,不用看。”
晏景行點頭:“好好,我不看了。”他方才落到山洞底,受不住力一路滾出洞口,現在回頭看,才發現這山洞鬼斧神工。石桌、石凳天然而成,不像洞天野地,更像誰曾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
晏景行此時就像朵吸了水的棉花,一步一個濕漉腳印。他走到牆邊擰衣服的水,沒擰兩下,忽然周身一輕,衣服一滴水也擠不出來。
是誰施法所為,自然不必多說。
晏景行唇角一彎,笑着回頭道:“多謝小琢。”
他目光落在謝懷玉還未收起來的靈上,眼裡劃過一絲驚豔,走過去,情不自禁伸手,輕撫眼前的雪劍,被寒氣刺了一下,仍堅持放在上面,口中贊歎:“小琢,你的劍怎麼這麼冷,跟你人一樣冷。不過形狀好漂亮,跟你人一樣漂亮。”
先前的擔憂褪去,他恢複了平常的語氣,但又比平常多了幾分似有若無的暧昧。明明在摸劍,眼神卻直勾勾盯着謝懷玉,好似手上摸的,嘴裡誇的,不是劍,而是人。
謝懷玉不通七情六欲,隻莫名覺得晏景行這話聽着叫人别扭。他面上微燙,臉頰似抹了粉脂,少見地語氣微惱道:“不許碰我的劍。”
手上雪劍一閃,不見了蹤影。
晏景行覺得他這兒也不許碰,那兒也不許碰,着實可愛,正要哄着人道歉,外面響起一道天崩地裂的霹靂聲。
兩人俱是渾身一抖。
晏景行是被吓的,謝懷玉則是震驚。
“打雷了。”晏景行探頭探腦往外看,“是不是要下雨?”
說到這兒,他想起一事:“我來蓬萊這麼久,除了過奇境,好像都沒見過下雨。小琢,你們蓬萊會下雨嗎?”
謝懷玉凝眉望天,神色閃過一絲凝重:“天色有異,我們可能觸動到山靈了。”
晏景行第一次聽“山靈”這詞,問道:“山靈是什麼?”
謝懷玉道:“蓬萊仙島誕生上萬年,青山奇峰與仙島同壽,其中一部分,意外孕育出不仙不邪的混沌之氣,我們稱之為山靈。”
晏景行會意,簡單來說,就是山“活”了。他問道:“觸動山靈可有後果?”
謝懷玉聞言,輕輕搖頭:“我也是初次遇到這事。”
他瞥了一眼山洞外,地面出現了稀疏的雪點,天色比之前昏暗,山洞内更不必說。
晏景行帶了火折子,趁雪還沒下大,把洞口周圍放了幾百年的枯枝,全部撿了進來。又在洞内騰出一塊幹淨的空地,搬過一塊兩人坐的石凳放好。他搬石頭時看見石壁上有字迹,伸手擦去表面灰塵。
話本裡還真沒騙人,掉落山崖或山洞,要麼遇見絕世高人,要麼發現絕世秘籍。
“登仙有三訣,一訣血緣親,二訣知己情,三訣紅塵心。這是什麼意思?”
“小琢”,”晏景行看不太懂,回頭向謝懷玉發出将伯之呼,“你過來看,上面有字。”
謝懷玉聞言走過來,卻見石壁上空空如也,一字未有。
晏景行驚訝道:“我沒騙你小琢,剛才還有的,真的!”
謝懷玉盯着他幾秒,伸手放在他額頭上,體溫正常。
他想了想,道:“可能時間太久,有些刻字見光或者遇風就會消失剝落。”
晏景行道:“原來如此。”
“小琢,你坐這兒。”他将那幾句沒頭沒尾的話抛之腦後,用袖子擦幹淨凳面,不由分說扯過謝懷玉往下一按,“等我生火給你暖暖。”
謝懷玉不甚理解地看着他忙前忙後,張了張唇,想解釋自己不冷,但晏景行已經手快地生好火。他閉上嘴,沒說話。
火堆很小,擡腳就可以踩滅。謝懷玉盯着躍動的火焰出神,餘光裡,晏景行的面容慢慢扭曲模糊,聲音也變得低沉:“小琢,我們何時能出去?”
謝懷玉從他的話裡抽回思緒,不着痕迹地偏開他挨着的左臂:“等天色恢複正常,山靈平息。”
“真好。”晏景行莫名感歎了一句,又問他,“小琢,你今年幾歲?生辰是什麼時候?”
謝懷玉道:“十六,九月十七。”
晏景行笑得有些得意:“我比你大!怎麼樣,我叫你小琢沒叫錯吧?你幫我出氣那天,你還記得嗎?就是你教訓孟郡良的那天。”
他看向謝懷玉,語氣認真:“那天是我十七歲的生辰,本來以為會尋常度過,沒想到竟然運氣那樣好,遇到了你。”
謝懷玉蹙了下眉,下意識想糾正兩人第一次遇見的時間。但轉念一想,隻怕越解釋,拉扯出的事越多,遂打消了這個念頭。
晏景行仍舊盯着他看:“小琢,你喜歡什麼,讨厭什麼,都告訴我,好不好?”
謝懷玉奇怪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想了解你。”晏景行神情坦蕩,“這叫投其所好。知道你喜歡什麼,我們以後就聊什麼,看什麼,做什麼。讨厭什麼,我們就避開什麼,遠離什麼。”
謝懷玉頓了兩秒,道:“我跟你之間,能說這些嗎?”
晏景行歪着頭看他:“為什麼不能?我們關系多好啊,又是一起做任務,又是一起被落在山洞。你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叫生死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