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緩緩流淌,撫琴之人卻漫不經心和我對話。
“有共同的喜好,便能夠聊天。”
“我這種人……”下意思的,我将自己心裡的想法說出。
片刻之後又反應過來,立即閉嘴,不再多說一句話。
“你這種人?”柔芷卻已經聽了去。
她緩緩笑着:“老師是什麼人?怎麼就不能同他對話?”
“他畢竟是文學大家。”
“倘若文學大家皆高高在上、自诩不凡,又何必追捧這種文豪?”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還望蘇轼老先生莫要生氣。
聽着柔芷的話,我在心底下意識替她道歉,“我并非此意,我隻是想說,同這種出類拔萃的人才相比,我相形見绌,難以與之相處。”
“為何?”
柔芷雖問我,但并沒有等我回答,自顧自地回答,竟然是反問我。
“你的琴藝亦是出類拔萃。”
她面上含笑,似庭中海棠,“他的琴藝難道比你厲害麼?”
莫名其妙的,這兩句話将我鎮住。
我回答不上來,隻覺得這個比喻既好笑,又……令人心動。
是啊,他們彈琴有我厲害麼?
我這麼想着,卻不敢口出狂言,“東坡居士君子六藝應當習過,想來技藝不俗?”
“可你是精通。”柔芷彈完一曲,此時坐在琴後,端莊而優雅地看着我:“老師,學生愚鈍,不知你為何憂傷。但是學生想,世間憂愁的事猶如流水,滔滔不絕、未曾斷流,但‘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學生難以知曉老師愁緒,但望老師能散去些許愁。”
她站起來,朝我行禮:“如果學生能夠幫忙,老師萬萬要開口。”
她這幅模樣,活脫脫的世家貴女。
從容大度又妥帖至極。
而且……我自認為我的情緒藏得極好,卻沒有想到,不過是看個海棠的功夫,便讓柔芷完全捕捉了去。
心思玲珑剔透。
我看着柔芷,半晌後搖頭:“不足道也。”
“若是賞花能讓老師開心,老師可以去後花園。”柔芷雙手下垂,表情真摯:“如若老師不喜歡看亂紅被雨打風吹,可往裡走百十步,經幽僻小道,後有松竹林。依山而建,同園林自成一派,風景非人工所為,老師愛竹,或許會喜歡。”
我點頭。
沒有告訴對方,我目前的活動範圍,隻有琴房和住所。
其餘地方……雖然沒有人明确阻攔,可是也沒人告訴我可以去。
在範府的話,我想我應該更加小心謹慎。
門外傳來敲門聲,柔芷的小丫鬟來催她離開。
她總是很忙。
課上完後,便馬不停蹄地離開。
唯有這次,她多待了會兒。
“稍後,我讓瀾文帶您過去。”
她說:“雨天路面濕滑,老師記得小心走路,莫要摔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