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發現了。
這是我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緊接着,這個念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三個字:中計了。
或許根本就不是我被發現,而是我從始至終,都在對方眼皮子下面。
瀾文是範老爺安排過來的。
我能進入花園的事情,是範老爺決定的。
範老爺可能唯一不确定的事情,大概就是我今日會不會出門,前往此處。
……他不确定嗎?
如果他不确定,剛剛的對話又是怎麼回事?
是本來就打算讓我聽見,還是我真就這麼“好運”,撞上這一番似乎沒有什麼内容的對話?
我撐着油紙傘,原路折返。
瀾文依舊站在入口處,并未跟随。
雨聲滴滴答答打在油紙傘上,我看着雨點濺落在地面,濺起漣漪。
青石路在雨水洗滌之後,更顯透亮。
我低着頭,看着石頭與石頭縫隙之間漂浮着海棠花瓣,随着流水遊走。
青石路總有盡頭。
我哪怕故意放慢腳步,也終究會停下。
“進來吧。”
範老爺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我得了吩咐,這才走進亭子内,将油紙傘斜撐在亭子入口處,遮住部分試圖飄入亭内的雨水。
“坐。”
我垂頭,聽見範老爺聲音。
“妾身裙擺沾了泥水,在此處站着就行。”
“也罷。”
範老爺沒有堅持,我就這麼站在離入口隻有一點距離的位置,垂着腦袋,思索着該如何回答。
為什麼來了花園,卻不上前請安?
剛剛的對話聽去多少?
是故意偷聽還是無意?
無意的話,為什麼偷聽之後第一反應是離開……
我大腦裡接連不斷地蹦出許多問題,經常上一個問題還未想好措辭,下一個問題便擠着入我腦海裡,不給我細細思索的時間。
“這些日子在範府可還習慣?”範老爺的聲音,從亭中心傳來。
我聞言一驚,意識到不過是寒暄後,悄悄松了口氣,“習慣,未有一點不适之處。”
“因着你是客人,教習先生,就沒有給你安排丫鬟,這個你可不滿?”他淡定說着,似乎隻是在關心我。
我搖頭。
怎麼敢有不滿?
眼前這人可是正五品的官。
“如果覺得不方便,我稍後讓瀾文給你安排個丫鬟。”
聽着範文遠的話,我卻覺得心驚肉跳。
不問剛剛的事情麼?
怎麼在說着毫不相幹的内容?
他叫我過來,隻是為了說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麼?
還是說隻是鋪墊,鈍刀子割肉,不給我個痛快?
我惴惴不安,胡思亂想,嘴上卻回答:“不必勞煩大人,妾身習慣獨自一人,如今正樂得自在。”
“沒個人跟着,不太像話。”範文遠說着。
我正欲推辭,電光火石之間,腦子突然冒出個念頭——會不會是因為今天我突然闖入,所以範大人覺得,需要在我身邊安排一個人看着我?
他不是擔心我住得好與不好,而是希望我不要帶來更多意料之外的變動。
……看來,剛剛的對話,是意外。
他們不知道我會突然出現。
又或者說,他們沒有想到,我本來都已經回到房間準備享受雨聲,突然改變想法,冒雨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