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雖然嘴上說着不去,但也不耽誤提前踩點。
阿莫有句話說得倒是對的,馮玉的傷既然基本上好了,那确實應該多出去走走,适當鍛煉有益身體健康。
但馮玉沒想到的是,那洺河看着就在那,走起來卻是段相當長的距離。
她畢竟大病初愈,身體還比較脆,再加上地處高原,這身體原本也不是在高原居住的,于是走了沒多久便喘得跟拉風箱一樣。
所以找塊大石頭坐着歇歇腳。
就這已經是這些天來馮玉到過最遠的地方了。
之前她的帳門正對着營地一角,看到的總是幾個虎視眈眈的巡邏兵,現在換了個視角,雖然依舊距營地很遠,但已經隐約能看到更加内部的景象。
确實就如阿莫所說,絕大多數帳篷都小小的,而且也沒關上,裡面就是草垛一樣的床鋪,估計遷徙時都不用帶走,随處就扔了。
有些帳篷稍大一點,裡面卻也被草垛占滿,估計是孩子多的人家。而床尾處無一例外都有個小小的炭爐,隻不過現在都已閑置,因為天已經熱起來了。
這麼一看桀族給馮玉的待遇還真不錯,至少面子工程做到位了——不僅帳篷大,床鋪紮實,炭爐看着也比基礎款高檔。
可能是因為那個什麼什麼大會要求她們“禮遇馮大人”?還是說就像阿莫說的,在搞死她們三千人之前,馮玉在北地的風評其實還不錯,所以物質上确實不好對她太差?
她琢磨了一會兒,覺得其實也好理解——她被俘之後已經挨了一頓毒打,證明了自己是甯死不屈的主兒,北地不能放她但也不能幹養着她,所以現在對她的策略其實屬于“誘降”。
就算不能消彌民族仇恨,給她中上水平的生活條件總是能做到的。現階段是給她治療、飯食、煤炭,下一步可能就是更好的待遇,更敬重的态度,聽起來好像還不錯,但還是那句話——馮玉的問題在于她真不知道,對她再好也沒法從她嘴裡撬出什麼話來。
當北地發現她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時候又會發生什麼呢……馮玉根本不敢細想。
這麼一說,馮玉倒是能明白為什麼阿莫每回來她帳篷都那麼開心了,窮小子進大别墅能不開心嗎。
而且阿莫還老問她在中原是不是過得特别好,有房子有轎子有一大堆下人圍着,合着是因為她對這北地豪宅都頗有抱怨,阿莫覺得她一定是過過富貴日子的人。
歇得差不多了,馮玉繼續往前走,同時見縫插針地觀察着這營地。
當她來到營地比較中間的地段,便聽到一些嘈雜的吆喝聲,剛才那個片區之所以沒什麼人,應該就是到這邊來幹活來了。
但是那些人應該是聚集在營地的核心位置,馮玉在外圍根本看不見,隻能隐約聽見有人說“這邊還能再裝兩袋”“小孩别湊熱鬧,回阿姆那去”“都加把勁兒啊,還想不想回草原啦”,以及為了一起發力而喊的“三、二、一”的号子聲。
鬧哄哄的,感覺像是在做遷徙的準備工作。
馮玉這才反應過來,照這個趨勢下去自己也要參與桀族今年春天的遷徙,而阿莫說過這個很苦,每回還得死幾個人。
她覺得以自己這個身體素質,今年她很可能就是那幾個人之一啊……
馮玉哀怨地捏捏自己這小身子骨,看得出原主也是個隻讀聖賢書、完全不運動的,跟她在原世界時一個德行。
所以現在到了這蠻荒之地,她就是菜狗中的菜狗,至今沒見到一個比她孱弱的,連地牢裡那矮個獄卒都壯得跟個哥布林一樣。
馮玉搖搖頭,歎口氣,起身繼續往前走。
再前面就還是隻能看到那些小小的普通帳篷了,景象和之前無甚差别,偶爾能看到些半大孩子在帳間流竄嬉戲。
馮玉判斷男孩女孩的唯一标準就是看她們的衣領,衣領高的是男孩,衣領低的是女孩。
看了一會兒又發現,這裡的女孩們好像大都活潑一點,偶爾聽到聒噪尖叫的,仔細一瞧都是女孩。
而男孩子們總是相對文靜,玩起來也束手束腳的。
想到阿莫小時候大概也是這樣,馮玉忍不住笑一笑。
不過,總有特例。
人群中有個男孩,一看就是張倔臉,脾氣比較臭的那種,身邊一個女孩玩得正興起,剛好一胳膊肘怼到他的臉。
霎時場面就控制不住了,二人扭打在一起,真不愧是遊牧民族的血性,看得馮玉一愣一愣的。
好在很快,一個胳膊比馮玉大腿還粗的女人就趕了過來,三下五除二分開了二人,然後二話沒說就給了那男孩兩耳刮子。
嘶——她們這兒打孩子這麼狠的嗎?那感覺馮玉在地牢裡受的刑都算輕的了。
她其實還想再看後續,但女人甩完耳光之後揪着男孩的耳朵就走了,那一幫孩子也都跟着看熱鬧,很快消失在了一堆帳篷後面。
所以馮玉啥也看不見了,隻能繼續前行。
這一次離洺河已經不遠,她便沒再歇息,一口氣走了過去。
她看見了阿莫所說的窪地。
*
這個,這個像是個隕石坑。
是個近圓形區域,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周邊是45度向下的土坡,坡上已經開始長嫩草。
裡面很深,大概有近十米深的樣子,但底部積了些水,看不出水的深度。
馮玉忍不住往裡面喊了一聲:“喂——”
于是坑内回聲響起“喂”“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