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真到了那個份上,怎麼着也下去了,再怕也下去了。
馮玉甚至不覺得自己這是勇敢,她隻是沒法接受認識的人在自己眼前被老虎活活咬死,而自己卻什麼都沒有做。
所以如果非要用什麼好詞來形容的話,她認為這是善良,一種有勇無謀的善良。
大概在打老虎打到第三下的時候,她開始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她在和一隻老虎搏鬥。
和一隻老虎,搏鬥。
她的腎上腺素開始下降,動作也不再那麼勇猛,隻是看着那血淋淋的虎頭發顫。
而老虎喉中發出一聲清晰的低吼,沾滿血的大腦袋抖一抖,真的放開了阿莫。
然後它擡起頭來,嘴裡哈着氣,幽幽地看向馮玉。
馮玉徹底不能動彈了。
她看見地上的阿莫捂着肩膀掙紮着想起身,卻在看清情況後怔在原地。
看口型,他應該是慌亂地吼叫了兩聲,但馮玉已經聽不見了,隻知道他不管不顧地抓住了老虎的一隻後腳。
可老虎的後腿何其粗壯,仿佛一隻手槍雞腿,僅僅是向後一蹬,阿莫便連着向後滾了好幾圈。
就這樣擺脫了束縛,老虎重又轉回頭來盯住馮玉,獠牙一呲,上滿是鮮血。
這時候任何“在野外遇見老虎該怎麼辦”的攻略都從記憶中消失了,馮玉踉跄着往後退了一步。
對老虎來說,這種示弱的動作就像是信号一樣,隻見它壓低前身,怒吼一聲,向着馮玉全力一躍。
那一刻,馮玉想着,這輩子,就活到這裡了。
說時遲那時快,頂上突然跳下一人來,巨大的身形直接淩空撞開了老虎。
大塊的肌肉,堅實的核心,讓馮玉覺得自己看到了一位橫沖直撞的橄榄球運動員。
那老虎非但不服,竟還想反抗,卻見那人逮住老虎的脖子一制,整個人便騎跨到了老虎身上,繼而兩手交握抱成巨拳,高高舉起,猛猛捶下!
馮玉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老虎的頭骨碎裂的聲音。
隻這一下,那老虎連叫也沒叫出聲來,就“轟隆”一聲歪倒在了斜坡上。
打虎壯士也不多耽擱,這便起了身,順帶還踢了虎屍一腳,然後就直沖馮玉而來。
她伸手就把馮玉的脖領子揪起來了,一臉的刀疤真比老虎還吓人:“你她爹找死啊?啊?!”
嗯,吼、吼聲也比老虎大。
馮玉覺得臉上全是唾沫星子,可她沒力氣擦,奇力古一松手,她就柔弱地跌坐在地。
但眼看奇力古往阿莫走去,她又短暫地支楞了一下:“你幹嘛?”
奇力古根本沒搭理她,踹了阿莫一腳把他翻成屁股向上的姿勢,俯身将他後腰的虎尾抽了出來。
然後又走過來,把虎尾繞在馮玉脖子上,甚至打了個結。
盛會就此結束,人群發出震天響的歡呼聲,馮玉卻還在狀況外:“你幹什麼?我沒打算和他成親,我……”
馮玉說着趕緊去解脖子上的虎尾,隻覺得脖子上重重挨了一下,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
不是說她們這兒有拒絕機制的嗎?牛不喝水強按頭啊?
我要,滅燈啊……
*
馮玉醒時其實已經斷片了,也不知道奇力古拍的是那兒,居然真能直接把她拍昏過去。
于是揉着脖子起來,手一探,摸到自己後頸處、頭發裡的泥土。
然後她的記憶才慢慢複蘇——血腥的節日,被咬死的男人,血淋淋的虎頭,還有被老虎撲倒的……
她一下子喊了出來:“阿莫!”
回應就在身邊:“是我。”
*
這是馮玉自己的帳篷,熟悉的帳頂,熟悉的床鋪,熟悉的炭火味道。
但是身邊的人,卻以她非常不熟悉的姿态,跪在她床邊。
馮玉向着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阿莫一身雪白的裡衣,端端正正地跪坐着。
那平日裡一根根編起的長發,如今梳洗得幹幹淨淨,清爽地披散而下。
馮玉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他五官還是那般濃豔,偏卻這副清爽扮相,截然不同的氣質美得她心顫。
加上這靜谧溫存的氛圍,就好像他已做好了準備,決定要在今夜,變得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