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仙長，你看着似乎很不舒服，發生什麼事了嗎？”杜素衣問道。

聞唳閉了閉眼，蓦然轉身，雀歸傘掩蓋了他的上半張臉，薄唇輕啟：“捕鲛人，剜鲛珠，此事，屬實？”

語氣聽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就連語調也是一如既往，若不是額頭的細汗，就連遊魂也要險些被他騙了過去。

遊魂苦口婆心的說道：“别強撐了。”

聞唳：“你以為…本君想？”

杜素衣沉默了，垂下眸，語氣比起剛剛要冷了不少：“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正好，孤也無需多費心思。”

他不屑的輕笑一聲：“你們神仙比起我們凡人，多麼高高在上，孤不悔當初抉擇，隻是殃及池魚，連累百姓而已。”

“孤……認罪。”

聞唳許久沒有說話，兩個人對面站着，氣氛一時間變得詭異起來。

“百姓…”聞唳喃喃道，語氣裡摻雜着嘲諷：“原來你，還想着這一城百姓。”

他握着傘的手開始顫抖着，顯然快要受不了這刺骨的寒意與痛意。

遊魂歎道：“趕緊尋着由頭走吧。”

聞唳還在強撐着：“你以為本君不想走？”

杜素衣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世說神仙無情，孤所為，你不會懂，而孤也并不後悔。”

“鲛珠這樣的東西，本就該配孤的夫人。”

聞唳：“值得嗎？”

遊魂幽幽開口：“都說了你們神仙無情，值不值得，自己合該心知肚明。”

聞唳：“本君以為他會後悔。”

遊魂無聲笑了一聲：“或許，你還真是低估了情之一字。”

“值得？”杜素衣勾了勾唇：“孤所為所行，并非因是否值得，隻因心之所想，便去做了，一切後果，一切後論。”

“就算不值得，又當如何呢？起碼，孤不曾悔過做出如此的決定。”

聞唳閉了閉眼。

不悔嗎？

杜素衣接着道：“孤是為一介凡人，現如今更是孤魂野鬼一位，仙長，莫不是還要将孤緝拿至白玉京？”

聞唳說道：“世間善惡，因果報應，你觸犯了三界之約，理應押上白玉京。”

杜素衣知道就是這個結果，歎了口氣：“可以，孤跟你走，但孤有個條件。”

聞唳正嘗試着彙聚神力，看看能不能暫時彙聚些施法出個回白玉京的小陣法，聞言皺了皺眉：“什麼？”

杜素衣微微一笑：“不知仙長可否替孤，将那間庫房裡的那頂鎏金頭冠，送到那池水中？”

聞唳看見掌間好不容易彙聚起來的一點神力，松了口氣，聞言看向杜素衣：“你是說，有噬魂散的那池水？”

杜素衣點了點頭。

聞唳沉默不語，而是默默的用那好不容易彙聚起來的神力，畫出來一道陣法，泛起紅光。

在被陣法帶着離開前，杜素衣在紅光之中，聽到了聞唳那惜字如金的回答：“可以。”

陣法瞬間消失原地。

一個人從暗處走出來，朝身後說道。

“微生書，他被帶走了。”

微生書不知何時來的，背着微生醒，聞言神色卻無絲毫變化：“很好。”

那人有些不解問道：“你讓本君引聞唳來此，竟是為了見杜素衣的殘魂？”

微生書說道：“他會全盤托出害我鲛族之事的。”

那人：“這麼笃定？”

微生書微微一笑，明顯的不懷好意：“我給他下了一點直接說真話的小術法。”

那人抽了抽嘴角：“不怕你入魔的事被發現嗎？”

微生書不屑一顧：“可誰知道那是我的法術？杜素衣現在就相當于我的傀儡，不該說的，該說的，都得看我。”

那人笑道：“就不怕被發現嗎？你最不該小瞧的，就是那位南宿神君啊~”

微生書勾了勾唇：“一個小術法，就算發現了又如何？查不到我的頭上。”

他看向那人，冷聲問道：“你說雪鳴劍就在這座城裡，到底在哪？”

那人長歎一聲，偏偏就是不說清：“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微生書皺起眉，有些不爽，強忍下怒火，不滿道：“你們白玉京的人都這麼喜歡打啞謎嗎？”

那人依舊笑着，緩緩搖了搖頭：“别急啊，本君這盤棋，還不能這麼快出結果。”

他瞥眼看向微生書，又繼續說道：“本君既然已經完成了你的請求，況且還幫你壓制戾氣，作為交換，接下來，你是不是該為本君做些什麼了？”

微生書問道：“你想要什麼？”

那人微微一笑：“本君想要的，一直隻有一個。”

微生書皺起眉：“那我怕是有心無力。”

那人歎了口氣，有些無奈道：“本君還沒說，何必笃定？放心吧，就是拖了兩句話，對你而言，舉手之勞。”

許是因為白玉京充沛的靈力，聞唳這一次很快就恢複了神力，隻是身上的痛還沒完全褪去，他隻好用法力壓制下來。

敬仙殿内，太清帝君正一個人孤零零的坐着，撐着頭，閉着眼睛，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睡。

他毫無征兆的睜開眼，似乎料到了會來人，揚唇淺笑。

聞唳将杜素衣帶了進來，太清帝君絲毫不覺得意外，而是微笑着，緩緩開口道：“南宿，汝來了。”

聞唳掀起眼皮，卻也看不出多少驚訝：“看來帝君還是知道吾去白玉京之事了。”

他嘲諷一笑，有些自嘲的意味，但又情理之中：“果然，全都瞞不住你。”

太清帝君搖了搖頭：“吾不會幹擾汝所為。”

他站起身，渾身滿是居高臨下的上位者姿态，但眼神卻悲憫慈善。

杜素衣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被那悲憫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驚，低下頭，不敢直視。

“曲洲城主，此該由汝自行訴之。”太清帝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