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您又犯病了?”
那厮隻是緩緩提起嘴角,眼珠子落到亥令手中的東西,立刻明白是什麼玩意在夢裡割他的喉,生生逼起蠱毒。
“人呢?”
“人……?”亥令愣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轉了一圈,“拐了,人呢!”
發洩完脾氣的鐘錦已抓了藥,一閃身,入了酒樓。
時辰還早,沒什麼别的客人,她一路上到二樓,聽見裡頭女子男人調笑一片,掀了簾。
“讓諸位久等。”
裡頭那胖子滞聲,眼珠子在她身上滾了一圈,才轉向榮瀾。
“榮大人,這就是你說的貴客?”
榮瀾沒碰邊上侍酒的女人。
懶散:“陛下親點的繕甲司丞,三公都想替自家少爺送禮的冶閣天才,不貴?”
然後截住郭愷的話:“我隻告訴你一句,鮑四匡把你胞弟供出來的時候,靳兄正與太子殿下私話。”
郭愷面上的桃色消了:“我已停職,随時會被大理寺傳喚,和太子殿下沒關系。”
鐘錦坐下,身形溫吞,卻沒有械師常帶的粗糙,随意道:“大人一片忠心,怎知太子不會舍了您?”
陪侍的丫頭都停得明顯,鐘錦擺手,讓人下去。
郭愷腰上肉多,和工部操勞營建的正務沒半分關系,此時被這話擠得從心到身都不舒服,喝酒。
“幫我對靳大人有什麼好處?”
鐘錦笑得溫和:“工部多為世家,清閑營生高,在下喜歡啊。”
這就是要攀路子。那邊神色輕蔑起來。
不管天才蠢材,隻消喜歡俗物,都是可以合作的人。郭愷果然放松了些,還是猶豫:“陛下雖然雷霆态度,倒不像要徹查到底。”
“不徹查,”她應了,繼而話鋒一轉,“但借此機會打壓六大家,可剛剛好。”
榮瀾翹着腿看太陽,郭愷蓦地變了臉。
鐘錦捉住席間的節奏,又緩聲,在桌上畫了個圈。“郭家近年不景氣,但也是六大世家之一,您要是得了工部侍郎的位置,”她誘道,“家主之位,還怕不是您的麼?”
席上山珍幾乎未動,她說完了,就動筷吃起來,好似讨論的隻是明兒去哪兒吃酒,而不是掀桌。
那細細咀嚼的動作實在是乖,乖得郭愷隻覺得心癢,繼而這癢轉到了事兒上。
侍郎,家主……
胞弟是沒了,如若他能力挽狂瀾……
為什麼不能是他呢?
話已出口:“要我怎麼做?”
鐘錦沾了酒,把那圈裡填滿了。
“大敵當前,皇上缺錢啊。”她說得尋常,“工部這麼多年爛賬一翻,宣王爺就一張嘴,他解釋的清麼?”
屋裡安靜了一會,繼而姑娘們複進去上酒加菜,氣氛真熱啊。
繕甲司白日還有公務,鐘錦跟着袁老和冶煉、運輸各路的人碰了面,商讨完造價工期諸多事宜,此事才算推上正軌。
午後早一個時辰放了衙,她去自個兒那案上取食盒,手剛拉開櫃,就頓住了。
拾出一支玉管。
攆開字條:“豆。”
-窦長生。
她笑。太子殿下給她布置的投名狀,真是高估靳衷了。
剛把玉管收進袖,鐘錦就聽見門口有聲,榮瀾轉進來。
“郭愷有動作。”他不繞彎子,“剩下五家都找了,就在酒樓,你不去?”
鐘錦面上沒半分變化,拿起食盒:“不幹我事。”
他哼了一聲:“靳公子下得一手好棋。”他來了興趣,沒讓門。
“宣王爺與你到底什麼仇,要這般整他?”
“瞧您說的。”鐘錦便擡頭,聲兒悠:“盛家又與您什麼仇呢?”
榮瀾驚了一下,繼而大笑,又沉下聲:“說來也怪,本官下的那毒,就是肅州名醫也不知道。看來靳兄手上不僅有窦長生,還有用毒高手啊。”
她跟着笑了一聲,出去了。
思緒卻沒停下。
腳下步子一拐,人在西杏坊兜兜轉轉一圈,尋到劉大郎的住處。
這裡有被人搜過的痕迹,她沒有很期待在宅院中新發現什麼,卻在井邊停住腳,撿起一塊榫卯狀的東西。
然後把那木頭塞進滾軸上一個細孔,水桶抛進水中,極細小的粉末就順摩擦,從孔中落出。
她仔細看那機關,越看越覺得粗劣而眼熟。
“啧”了一聲。
真沒想到,下毒的人就藏在二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