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沒兩天,楊家的事情就在京城傳的風風雨雨了,衆人各執一詞,頓時成為熱門話題。
“這父子倆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再不是什麼好東西,最多也就是殺人,又不是造反。非要讓什麼西廠出面?焉知不是屈打成招。”
“什麼叫最多也就是殺人,這是沒殺到你頭上。”
“不過,楊士偉跟這事有什麼關系?也不用株連九族……”
萬筝拿胳膊肘杵了汪直一下:“瞧瞧,再過兩天都能用你吓小孩了。”
——你這兔崽子,要是不聽話,半夜汪直就給你抓回去吃了!
現在,狐妖不抓小孩了,改汪直抓了。
“人紅是非多。”汪直淡淡說,“他們不過是眼紅我罷了。”
他瞥了一眼,抓着她手腕問,“這是什麼?”
萬筝手上戴着一個玉镯子,她素來不喜歡戴這些,萬貞兒卻偏要她戴着。
“看你走路做事毛毛躁躁的,戴着镯子,讓人行事穩重些。”
結果,那一年這丫頭磕壞了三個镯子,好在也不是什麼貴貨。
不過今天她手上這個瞧着油潤的很,他們在宮裡多年,什麼樣的好東西沒見過,連帶着眼力也好了不少。
“哪兒來的?”
“覃力送的。”
汪直眼睛一眯:“他?他為什麼送你東西?”
“我哪知道,你問他去。”萬筝奇怪,“他沒送你,我看上上下下他一個沒拉下,阿姐身邊的宮女全都是穿金戴銀的。”
汪直冷笑:“知道的、他是去了南京,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打劫了金庫。”
既然覃力送了别人,也不會落下他,不過他讓西廠的人一蓋舉手這些。
倒不是他多麼的清正廉潔,隻是現在這當口,身正的影子都得斜,更别說這種了。
“你少和覃力來往,他幹爹可是尚銘。”
“你也别這麼小心眼兒,尚銘是東廠,你是西廠,你倆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汪直說:“我要是不想同他各走一邊呢。”
陛下最讨厭臣子什麼,無非是結黨,營私都要後頭。畢竟他們若結黨,營私那都是小事了。
皇帝想要的從來都是孤臣。
當然要辦事,總是要有幫手的。可西廠的幫手絕對不能是東廠,而東廠的幫手也絕對不能是西廠。
兩者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不準收他東西。”
說着,汪直抓着她手腕就往石頭上一磕,镯子應聲而碎。
萬筝:???
“你怎麼回事?今天敲我镯子,明天豈不是要敲我腦袋了?!”
“我給你買個好的。”
“這跟好的壞的沒關系。”
萬筝伸腳踹了他一腳,氣鼓鼓走了。
*
要說楊家的事,不光在坊間傳來傳去,内閣也聽說了。
“公公。”内閣首輔李賢對懷恩說,“這汪直年紀輕輕的,擔當如此的重任,本就不合适。”
“這個嘛……”
“更何況他還一心出風頭,就算楊家父子有罪,難道刑部審不了?大理寺審不了?都察院審不了?該殺頭殺頭,該流放流放,也不至于此啊。”
雖然這父子倆現在是武将了,但好歹祖上那是文臣,大家詩書傳家,都是體面人。
“而且,聽說汪直沒有禀告陛下,就直接去福建、把楊家的人都抓到京師了?”
懷恩敷衍:“閣老說的是,汪直少年人不知輕重,回頭咋家這就提點他。”
“陛下就非得辦這個西廠?有錦衣衛有東廠,這還不夠?”
懷恩心想,皇帝是天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生殺予奪都在陛下一念之間。
陛下說夠那就夠了。陛下說不夠,那就遠遠不夠。
不光李賢這麼想,尚銘也這麼想。
天知道他眼巴巴看着司禮監秉筆太監、提督東廠這位子多少年了,真真是望穿秋水啊。
朝廷要論資排輩,司禮監也自然是。
好不容易他這些年一步一步爬上來,等到牛玉倒了,懷恩上位,真的做到這司禮監二把手的位子了。
嘿、你猜怎麼着,東廠不行了!
給尚銘那個氣啊。
東廠也是廠,西廠也是廠,他汪直就算是陛下眼前的紅人,他也沒三頭六臂。
“懷恩公公。”尚銘醋意大發,“汪直不就仗着從小跟着萬貴妃麼,要說跟着陛下,咱們不也都跟着陛下,憑什麼他就高人一等。”
“行了。”懷恩不耐煩,“你可消停點兒吧,也讓你手下的人安穩些,給汪直抓到把柄,回頭有你好看。”
“什麼,他還要抓我?!”尚銘簡直要氣笑了,“他算是哪根蔥?”
他氣呼呼回去了,就見一個灰衣的太監站在門口,一見他進來,當即跪下:“幹爹!”
“呦,覃力回來了。”
“是,兒子剛到。”
“見過陛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