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涵好像知道女人為什麼變得幹癟了，但她甯願不知道。

斜刺裡伸出一隻手，先一步戳了戳木偶。

夏子涵眼前一黑。

完蛋，葉老闆也被控制了。

“欸，木偶八音盒我還真沒見過。定制品很貴吧？”

葉平安饒有興趣地戳戳木偶，眉開眼笑地握住女人幹癟的手臂，“客人看起來身體不太好。食補了解一下，本店藥膳999一份！下車走兩步就到！”

夏子涵：……葉老闆，你怎麼一天一個價啊？現在是賣藥膳的時候嗎？！

欸，不對，木偶不響了！她又能動了！

木偶被戳得一歪，像所有普通木偶一樣發出木頭碰撞聲，嘩啦倒在女人懷裡。

抱着木偶的女人被壓得晃了晃，手心緊緊捏着的手機差點掉出去，露出半截黏着黑水的屏幕。

她下意識抓緊手機，迷迷糊糊擡頭，聲音輕的仿若呓語，“下車……？”

“靈車異變……圍捕追蹤的同事到了嗎？”她喃喃着，跌跌撞撞站起，扯了一下葉平安，瘦得皮包骨的手完全沒拉動。

“跟緊我，下車！”

她用盡全身力氣高喊，夏子涵終于聽清了她在說什麼。

女人眼神一片混沌，好像根本看不清路，也沒意識到自己沒拉走人，隻是循着記憶往車門沖。

“車輛啟動，下一站……”

“下一站——”

廣播急促響起，重複太頻繁，呆闆聲音疊在一起變形成尖銳吼叫，卻遲遲無法播報出下一個站點。

被扳開的車門一動不動，完全沒有關閉的迹象，好像真徹底壞掉卡住了。

“哎？”葉平安看着人跑出去，一臉凝重。

什麼事情讓葉老闆能露出這個表情？

夏子涵剛有些不安，就聽到葉平安轉頭問，“客人這麼賞光，藥膳9999是不是還有點低？”

夏子涵：……

嘈雜廣播聲充斥着整個車廂，坐滿的公交車已經空了一大半，回聲聽起來更吵鬧了。

葉平安拍拍駕駛位靠背，“師傅，大晚上開這麼大聲擾民啊。走走走，咱們吃完飯再聊賠償。放心，我可是遵紀守法好公民，都按照規定來，該賠多少賠多少。”

廣播聲忽然停了，司機擠在駕駛位裡的軀體好像更胖了，衣服被腫脹的肥肉撐起。

喀嚓，喀嚓。

他身軀沒動，一點點回頭，骨節摩擦出令人牙酸的怪異響聲。轉到眼角窺視的眼球渾濁凸起，爬滿血絲，說不好什麼時候就要掉出來。

車廂裡飄蕩着惡臭，地面發黑，古怪地變軟，像踩在沼澤地上，還有些黏腳。

陰冷從腳底一點點爬上來，夏子涵終于看清，司機頭骨深深凹陷進去，完全不像活人。

她恨不得捂住葉平安的嘴，跪下來求她别說了趕緊走。

葉平安扇扇風，嫌棄地踢了一腳拖把頭，踢到駕駛座旁邊，“早說了，師傅你停車就搞搞衛生！”

拖把頭海藻似的黑色絲線像被狗啃過，這裡缺一塊那裡缺一塊，破破爛爛黏着不明黏液，被提着在地上滾動，黏上更多黑水。

司機停了一下，以九十度轉頭的姿勢直勾勾盯着葉平安，僵硬地從駕駛位下取出一個夾子。

長尾夾夾着一沓鈔票，但不太整齊，更像是胡亂塞進去的。

“直接賠償啊？師傅真上道。”葉平安眉開眼笑，不等他伸出手，就接了過來。

“……全是零錢啊？”葉平安點着錢啧了一聲，“算了，加上他們賠的也差不多。25塊給我當挂号費了。”

數完25塊，一沓錢隻剩可憐巴巴一張一元。

葉平安貼心地夾好，給司機塞回駕駛座，不死心地追問，“真不來吃飯啊？我們家支持掃碼！”

嗤——

車前門也打開了。

髒兮兮很久沒擦過灰的前車窗外，兩束車燈抖動着，周圍像有晦暗陰影扭曲蠕動，門外朦胧光線裡的二層小樓輪廓卻越發清晰。

葉平安揮揮手，“行吧，那就别送了。下次下班了再進來坐坐。”

夏子涵緊緊跟着葉平安走下台階，下車踩在地上，一眼看到金光閃閃的店招牌。往遠看，還能看到美食街街頭沒散去的幾個小吃攤。

熱鬧人聲随着夜風吹來，她長出一口氣。

安全了！

葉平安比她慢半步，剛下車，背後車門幾乎同時響起關閉的摩擦聲。

“……我剛拉的顧客呢！？”

葉平安看着空空的路口，笑容凝固。

她探出車門的一隻腳收了回去，合攏的車門頓時卡住。

葉平安扭頭，看看司機，再看看後排不肯下車的乘客。

她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要不，還是來吃個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