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山從屋裡走出去，蹲下身解馮水的裙擺。
馮水想到他剛才回過頭時的那一眼，總覺得他好像有點不開心，試探着叫他：“哥？”
蔣山擡眼掃她，語氣不算友好：“這會兒知道叫哥了？”
“我剛才不也叫了。”
“你都沒理我。”
蔣山把她的裙擺解開，但仍然捏在手心，擡頭看她。
他其實很想問，你就不關心哥為什麼不理你。
但馮水現在有了喜歡的人，他不确定自己在她心裡還是不是第一，連受了委屈想要個說法也這樣沒有底氣。
蔣山垂眼歎了口氣，不想說話。
他把馮水的手搭在自己肩頭，又把她抱了起來。
馮水看出蔣山是真的不開心，心裡雖然還是因為他有别的喜歡的人而生氣，但還是舍不得再兇他。
她看了他兩眼，也不管他現在還需不需要她的抱抱，咬了咬牙，直接抱了上去。
“哥。”
“不要不開心。”
蔣山抱着馮水正要往屋裡走，被她這一個突然的擁抱驚得原地愣住。
他有幾瞬的錯愕，輕輕轉頭看了看，現在趴在他肩頭哄他的，确實是馮水沒錯。
是笨蛋妹妹。
蔣山心裡先是一暖，而後又一下委屈起來，耷拉着嘴角偏頭靠近她，耳朵貼近她頭發輕輕蹭了蹭。
馮水感覺到他的動作，以為他又變回了好哥哥，有些驚喜地轉臉看他：“哥。”
但蔣山沒看她，他又想抱她了，像以前那樣的，完全抱在懷裡、臉可以埋進頸窩的、能聞到她身上和頭發上的香味的那種抱抱。
不是現在這樣的、隻是哥哥和妹妹之間的打橫抱起。
但馮水已經長大了，她已經能分清什麼是親情和愛情，也能看懂他的眼神。
他不敢和馮水對視。
蔣山轉過臉将她抱進了房間，撩開蚊帳把她放到了床上。
馮水沒明白他什麼意思，撓了撓頭又叫他：“哥？”
蔣山去櫃子裡給馮水拿了身衣服過來：“自己把衣服換了。”
“我去做飯。”
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屋子。
馮水有些失落地應聲：“哦。”
眼角眉梢都已經耷拉下來了，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失落。
為什麼會失落？
是在期待什麼嗎？
哥哥的抱抱？
她擡起頭看向窗外蔣山走進竈屋的身影。
她确定，她想抱蔣山。
但好像……和小時候的那種感情，不太一樣了。
.
蔣山做好了飯，叫馮水吃飯。
馮水兩隻手都纏了紗布，能拿起筷子，但是夾不了菜。
蔣山拿了勺子出來，但沒有放到她碗裡。
馮水看了看蔣山手邊的勺子，又看了看他。
蔣山假裝沒看見地吃了兩口，但馮水的眼神太過熱烈，他壓住想要上揚的唇角，一本正經地轉頭看她：“怎麼不吃？”
馮水抿了抿唇，舉起被紗布包着的雙手。
蔣山低頭抿着笑，把馮水的碗端了過來，左手拿勺子舀了一勺粥，右手拿着筷子問她：“要吃哪個？”
馮水隻是想要蔣山把勺子給她，沒想要蔣山像小時候那樣喂她。
但是……
如果蔣山願意，她還是很喜歡當他妹妹的。
馮水看了看桌上的菜，轉過臉來看着他：“芹菜。”
大概是覺得不夠有誠意，她皺眉想了想，抿了抿唇給自己打氣，然後看着蔣山歪着頭嘻嘻地笑起來。
和小時候一樣乖。
蔣山被她哄得心裡一軟，也不打算再逗她了，脊背都因為放松而彎了些，他勾着唇角給她夾了芹菜放勺子裡，然後一臉正經地喂給她：“張嘴。”
馮水這次很聽話地張了嘴，彎着眼睛看着他吃得很香。
蔣山還是沒忍住低頭笑笑。
他又舀了一勺粥：“這次要什麼？”
“肉絲。”
蔣山夾過來喂她。
馮水還是很乖地張嘴。
第三勺蔣山少舀了一些，馮水光顧着吃，沒發現。
之後蔣山舀的粥越來越少，喂的次數就越來越多，馮水覺得自己都吃累了，怎麼那碗粥還沒見底。
終于，她咽下最後一口，朝蔣山搖了搖頭：“我不要了哥。”
蔣山看了眼碗：“還有好幾勺呢，不能浪費糧食。”
馮水再次搖了搖頭：“真的吃不下了。”
蔣山看着她沒說話。
馮水一臉為難：“哥……”
蔣山歎了口氣。
反正馮水的紗布還要包兩天，晚上也能喂。
馮水知道他這是同意了的意思，朝他笑了笑離開了餐桌。
馮水出門去了，蔣山坐在餐桌前，雙手放在膝蓋上，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粥和勺子。
馮水沒吃完的粥，和馮水……用過的勺子。
蔣山咽喉又一次幹澀起來，兩個耳朵燙得像是要燒起來，他雙手手指慢慢屈起，将褲腿帶起一條條褶皺。
他心跳也跟着快起來，一下一下地在胸腔猛砸，像是要徹底震碎什麼東西，又像是，拼命想掙脫掉什麼。
他視線始終鎖定在勺子上，努力穩着呼吸，慢慢擡起手來，拿起勺子舀了半勺碗裡的粥，低頭靠近。
聞。
喝。
一段極速且震耳的心跳聲之後，蔣山周身的血液好像都沸騰了起來，沿着脊柱直沖腦門，沖得他整個人都在發熱，胸口一下一下起伏着。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緩過來一些，擡手摸了摸嘴唇上的粥水。
馮水喝粥時開合的紅軟唇瓣再次湧現在他眼前。
蔣山心跳聲再次震天。
是粥水，但……也有馮水。
他要的就是馮水。
他……現在應該算是親了馮水吧？
還……吃了馮水的，水。
蔣山抿了抿唇瓣，再次低下頭咽了咽，屋外傳來馮水喚小花的嬉鬧聲，他勾唇笑笑。
而後慢慢呼出了一口氣，拿起碗裡的勺子繼續吃自己碗裡的粥。
一筷子菜，一勺粥。
半筷子菜，半勺粥。
反正都親了，也不在乎這一口兩口了。
他吃着吃着又笑起來。
有喜歡的人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