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花琦腿剛邁過門檻,正在走神的蘇曦,有些迷茫地問道:“剛才丞相大人為何那般說您送的禮?”
蘇曦視線飄向先前奶嬷嬷準備送給将軍的夜明珠,木盒端放在桌案上,隻見木盒右下角有同樣的珍寶閣印記。
花琦順着她的視線望去,似懂非懂。
“無妨。”蘇曦搖搖頭,将頭發順在耳後,“去将先前皇上送的新婚賀禮拿過來。”
花琦依言端來放平在桌案上。
“今夜不用守夜,你也早點睡吧。”蘇曦手指拂過盒上花紋,指尖解開盒扣打開,翠綠的色澤映入眼中。
“殿下,您已經十分優待奴婢了,守夜這等小事是萬萬不敢輕易……”
花琦話還沒說完,就見蘇曦輕笑,那一笑讓花琦略微晃神。
“不必了,今夜早些睡。”蘇曦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
花琦見狀也沒有再堅持,欠身行禮後緩緩退下。
天色一點點暗下。
蘇曦站在窗邊,看向依舊還亮着的書房。
她說今夜同寝這件事,并非真心是想發生什麼,論起來的話,其實還是試探居多。
她依稀記得剛穿來時,新婚夜的蠟燭昏暗,讓她印象深刻的隻有他肩頭上醒目的箭狀疤痕。
月影之前的信息對她造成了一定的沖擊力,究竟是什麼樣的過去,能讓一個人變成這樣的性格,她很好奇。
蘇曦整理好衣服,面上的思索慢慢被平靜代替。
她從房間走出,跨過院子,走進書房。
書房中,陸景安手執毛筆,卻遲遲未曾落筆,聽見腳步聲擡眸看向她,面色看不出情緒,筆尖卻蓦然一顫,大滴墨汁落下,暈染案上的宣紙。
“殿下便如此等不及嗎?”他指尖捏在筆杆上,輕微泛着白。
“是。”蘇曦緩步來到他身邊,手撐在桌面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正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丞相還是莫要推脫了。”
“夫妻之間行周公之禮,本就天經地義。”蘇曦手指輕點桌面,發出有節奏的悶音。
陸景安睫毛輕顫着,片刻後垂眸,沒有立即回話。
蘇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忽而擡臂握上他攥毛筆的手。
“殿下!”他聲音兀自擡高,卻又硬生生忍下,隻留極其輕微的倒吸氣的聲響。
當肌膚相觸時,她能感受到他的手涼得徹骨,還有那遏制不住的輕顫。
她握住他的手,牽引着毛筆在落下大滴墨汁的宣紙上行字。
片刻,宣紙上緩緩顯現出四個字,那鬥大的墨汁仿佛一個句号點在末尾。
“巫山雲雨”四個字顯現時,陸景安再也忍不住,甩開她的手。
筆杆失去支撐後斜斜倒下,卻也剛好将“雨”字中的點歪歪扭扭地補全。
“丞相。”她順勢雙手扣在太師椅扶手,将他困在椅中,“不,夫君。”
“夜已深,該安寝了。”
陸景安将嘴唇緊抿成一條線,面上難得露出幾分狼狽的逃避,他試圖往後挪,卻被椅背阻攔住。
他胸膛劇烈起伏片刻,可那道不容拒絕的眼神讓他避無可避。
忽而他不再躲避她的眼神,四目相對時,蘇曦能看見他眼底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像困獸準備殊死搏鬥一般豁出去的眼神。
又像是失明後在黑暗中努力分辨來時路的盲童。
“殿下既如此說了……”他聲音低啞,卻失了幾分新婚那夜的尖銳,“那臣就卻之不恭了。”
蘇曦松開扶手,後退一步:“那便恭候大駕了,隻是可别讓本宮等得太久。”
轉身那一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蘇曦眼中的強硬消褪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若有所思。
回到主寝,蘇曦将房間内剩下幾處照明的蠟燭點燃後,房内霎時燈火通明。
腳步聲傳來時,她沒有回頭。
“殿下。”陸景安清冷的聲音響起。
蘇曦走到床榻邊坐下,才終于擡頭看他:“桌案上的物件,你去拿給本宮。”
陸景安視線飄向桌台,案上用紅紗包裹着的禦賜木盒顯眼至極。
他的臉色褪去幾分血色,喉間溢出寒涼的諷笑聲。
“如您所願。”
蘇曦看着他白皙纖長的手指取出那翡色玉勢後,一步步朝她走來。
那步伐間明明未曾有任何停頓,卻莫名讓她看出一種戲台步的錯覺。
他眸底仿若一望無際的深淵,此時更是燃起些許暗藏瘋意的火光。
他走到她的面前,手上那原本就極其鮮豔的翠綠在燭光下漫起層層波瀾。
“殿下打算如何使用這物件?”他每說一個字便停頓一刻,幾步間便已逼近她。
明明看着好似是他在逼近她,可蘇曦卻覺得,他倒像是在将自己逼到退無可退的絕路般決絕。
“那便寬衣吧。”蘇曦将心底蓦然升騰起的一絲疼意壓下,伸手準備接過玉勢時,卻紋絲不動,捏在那上面的指尖蒼白似雪。
可下一刻他卻又輕飄飄地放開了,溫潤的翡玉落入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