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後,陸景安最終打破這份安靜,聲音極低,隻餘下颌線越發緊繃的側臉。
蘇曦咬咬嘴唇,将視線投向開始泛白的天空。
“算是。”她有些生硬地回複,又沒話找話地補了一句,“天快亮了。”
她轉頭的時候發絲掃過他的鼻尖,隻留下那殘留的香氣。
陸景安費力地擡起手,動作極慢且輕柔,卻在即将碰到她發絲時頓住,指尖微縮後又若無其事地收回。
蘇曦察覺到懷中的人的動作,卻隻裝作不知。
她從未有過如此尴尬的時刻,如今滿心的期盼都在期望月影或是他的人盡快找過來,好讓她脫離這份尴尬至極的場景。
她騰出空閑的手,在濕潤的唇上擦去先前還未擦去的多餘水痕,卻在做完動作後又僵住。
“殿下受傷了?”陸景安的聲音依舊沙啞,他的目光從燃盡的篝火上收回,停留在她的手掌心上。
蘇曦展開手看了一眼,細嫩的掌心上劃痕交錯,滲出細小的血珠,傳來火辣辣的疼。
“無妨。”她語氣有些窘迫,兀自鎮定地接了一句。
天空漸漸明亮,驅除黑暗,篝火的餘溫也漸漸消失,清晨的涼風順着洞口吹進來。
陸景安的身體微微顫抖,蘇曦下意識将人摟得更緊。
懷中的人因她的動作牽拉到傷口,悶哼一聲,動作間有些僵硬,随後在溫暖中逐漸放軟了身體。
“臣……昏迷了多久?”陸景安輕微别開頭,散亂的發絲落在她的手背上,有些癢。
“約莫幾個時辰。”蘇曦低頭查看他手臂上的傷口,那一處紅得發黑的布料因血液幹涸後開始有些發硬。
“多謝……殿下。”他努力控制着聲音的平穩,但難掩虛弱。
那原本客套的話在此時聽來,倒是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紛雜的腳步聲從洞外傳來,混雜着馬兒的響鼻聲。
“主上!”人未到,反倒是聲音先傳來。
月影利落将馬停好,邁着大步進了山洞,在看到兩人相擁卻又顯露出幾分狼狽的狀态時,面上帶上幾分詫異。
“主上,屬下來遲。”月影聲音落下,緊随其後的暗衛們也紛紛出聲。
“屬下來遲!”
原本有些狹小的山洞此時人山人海。
陸景安面上那些細微的不自在此時盡數收回,恢複往常的平靜,盡管狼狽也不失平日裡的氣度。
蘇曦清了清嗓子,看向懷中的陸景安,面上顯而易見的露出幾分輕松。
“你的人來了。”她說完,目光落在前方的月影身上,仔細打量着。
許久後她舒了口氣:“沒受傷就好。”
月影面色柔和許多:“讓主上擔憂了。”
幾人上前,将陸景安從蘇曦懷中扶穩,蘇曦終于從那讓她有些尴尬地姿勢中解脫出來,她站起身活動着已經酸麻的手腳。
她看向那群暗衛,思索了片刻:“你們将丞相帶回驿站,盡快尋太醫給他醫治。”
“那殿下呢?”陸景安在暗衛的扶持下慢慢站起,明顯能看出來腳步發軟,但不損半點風度。
“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雖然中間經曆了些波折,但蘇曦沒有忘自己的初衷,她是追随那蠓蟲的方向前來查證的。
此時陸景安的人已經來了,她自然要前去将未完成的事情繼續做完。
陸景安看向月影,眼神微暗一瞬後便收回:“可需臣分些人手?”
“既是有重要的事情,臣自不會耽擱殿下的事,隻是多些人手行事起來也方便些許。”
陸景安掃視周圍一圈,清了清嗓子:“墨羽軍聽令——”
那群暗衛紛紛跪下抱拳:“屬下在!”
“等等。”蘇曦連忙打斷,她搖了搖頭,“不需要那麼多人,我身邊有月影就夠了,人多反而不好隐匿身形。”
陸景安後半截的話卡在喉間,他睫毛垂下遮住眼簾,在逐漸明亮的環境中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既如此,那便依殿下。”
蘇曦帶着月影走出山洞,翻身上馬時看了眼被墨羽軍圍在中心的陸景安,他身上披着的還是她鋪在石台上的外衣,明明受傷又狼狽至極,卻仍然維持着從容的氣度。
兩人的視線遙遙對望,她看見那平日裡看不見底的墨瞳中,此時多了些複雜到她看不懂的意味。
而且不知為何,她好像從剛剛的話語中聽到了些失落?
罷了。
蘇曦搖頭,勒緊缰繩夾緊馬腹。
“月影,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