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就把他當拖油瓶扔在凄清冷寂的公寓裡、卻又妄想對他指手畫腳的人總是看不清這一點。

他無意識地把手裡的可樂上下搖來晃去，晃出半瓶細密的氣泡。

鄭淇說：“我警告你，要麼别玩，要麼别在我跟前開你這可樂。”

何昱低頭看了眼，啧了聲，把瓶放在一邊桌台上。

這人真能破壞氛圍。

“不抗拒為什麼不想去考美院？”鄭淇直白地問。

何昱翻了個身，仰頭靠在欄杆上看被濃雲遮擋的夜空。

“能去哪？隻要學藝術，何昱這個人就對他們有用。未來去哪裡，去做什麼，都不是我可以決定的。”

鄭淇：“所以拼了命學文化課嗎？”

“也沒很拼吧。”

現在除了這個他也沒其他事可做，一旦停下就會沒出息地陷入對過去的沉默和憎惡。

何昱扭頭看着身邊仍然身子筆挺的人，認真道：“不用考多高，普通學校就行，高不成低不就，一個對他們來說完全可有可無的人。”

鄭淇盯着他微勾的嘴角，像是能體會到他略帶惡意又真實雀躍的快樂，也笑着跟他一起撐在欄杆上眺望遠方連綿成畫的山脈，“哦，祝你成功。”

“不過……就算是随便考考。”鄭淇拍了拍他的肩，直起身，“小何同學，你還是得練練數學。進來，我們拖了快半小時。”

……

何昱簡直忙得不可開交，一頭顧着背書，另一頭還時不時需要為自己投資的新店鞠躬盡瘁。

上午最後一節課下課前，還沒等何昱借着英語課的空檔把題寫完，他又接到了活。

岱寶寶：下午要做你牆區的工了，你中午過來看看？

Y：1

岱寶寶：要不一塊兒吃個飯，都一個月食堂飯了，虧你還能咽的下去。

Y：沒空。

岱寶寶：帶上鄭老師呗，感謝他對我們家小昱的照顧。

Y：？

岱寶寶：我剛問了，他同意了！

Y：……

三分鐘後。

Y：除了原本設計的那幾塊，我不想留以前的作品。

許久，徐岱儒發來信息。

岱寶寶：好嘛，都聽你的，一會兒見。

Y：其他工作我都會幫你。

最後一節課後，在震天的鈴聲與人群熙攘聲裡，鄭淇與何昱繼續留在教室看書，等學生都散得差不多了，才一前一後随零星人流走出校門。

校門口左側不遠的街道上，何昱看去，果然嚣張地停了一輛SUV，虧得不是他那輛騷包紅了。

鄭淇對車前凹姿勢的人笑了笑，“徐哥。”

徐岱儒殷勤地幫他開了側門，“喲，客氣，都自家人。帥哥請。”

說完，又要繞過車身來給幫何昱開門。

何昱已經動手把包甩進副駕，跳上車，“免了，老闆動手我不安心。”

徐岱儒捏着嗓子來了一句，“寶你好見外哦。”

二十多的男性用夾子音說話對任何人都是一種沖擊。

鄭淇：……

何昱冷靜地給自己扣上安全帶，“别管他，估計昨晚喝多了，還沒醒。”

“可以理解，有人喝醉還能搶小孩滑闆玩。”鄭淇在後視鏡裡沖他微微一笑。

“……”

何昱已經不想知道這破事被提起多少遍了。

“我就不是帥哥了？這麼多年都沒這待遇。”後排傳來一個有點耳熟的男音。

“你多大臉。”徐岱儒翻着白眼回到駕駛座。

鄭淇被身後冷不丁的人聲吓了一跳，扭頭望去，正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秦哥？”

“hello，好久不見，看來最近過得不錯。”秦哥換了一身休閑服，還挂了一副墨鏡，懶懶散散坐在最後，笑容燦爛。

倒是比上次見面更近人了幾分。

何昱意外地挑眉，徐岱儒向來知道他的性格，出來吃飯除了團隊一起工作的人，不會叫上其他人。會喊鄭淇已經算是個例外。

還沒等其他人說話，褲兜裡的手機振動起來。

就見身邊的徐岱儒一邊低頭在手機上敲字一邊語速飛快道：“他我沒叫，死活要來，實在沒法，反正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

“是哦，我還能當免費勞動力。”

秦哥模仿着徐岱儒的語氣，彎腰坐到前面和鄭淇并排。

何昱點開手機，果然對面發來了一大串。

岱寶寶：我就提了一嘴，這傻逼就上趕着要來。他之前有過挺多年門店經驗，不止這邊上次帶你去的那家，還有其他地方也盤了幾個咖啡廳，都做得可以。目前有點想跟我們合夥的意思。

岱寶寶：我們确實缺有經驗的人，所以還是得敷衍敷衍他，你說是吧哈哈。

岱寶寶：因為之前他隻是初步有這個想法，沒有進一步表示，我就沒當回事，也沒跟你說。

岱寶寶：雖然他這個人經常小肚雞腸、神經兮兮、大男子主義，但是有錢有經驗，你覺得怎麼樣？

Y：……

Y：老闆你覺得可以就行。

他不過是個被逼着補數學題的高中生，不懂商業運作，也沒必要聽這欲蓋彌彰的說辭。

何況他對這人并不反感，怎麼說都是喝了酒的交情。

秦哥探頭過來，瞬間打斷他們私底下的交流。

徐岱儒啪一聲把手機蓋到方向盤上，俨然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料前者看都沒往他那兒看，對着何昱一伸手，“正式介紹一下，何昱你好，我叫秦舒。”

何昱木着臉跟他一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