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淇一語成谶。
沒幾天,Z市就開始下起傾盆大雨。
2班的走廊外滿是雨傘,樓道濕滑,到處都是潮濕陰暗的氣息。
趙遠程不負衆望地遭了報應,前幾天帶着傷腿蹦來跳去撩閑,終于讓自己的腳腫成了饅頭,還偏偏恰逢暴雨。
據說今早還是特地讓老師給他刷了教師專用電梯的卡,他才跳着來了教室,還得讓方潤一路從學校門口扶着他上來。
其他人樂得看笑話,何昱就不那麼高興了。
因為趙遠程腫着條腿,必須搬椅子給他擱腿,為了擺椅子不礙着其他人,也為了去廁所方便,他從中間排的位置搬到了最後。
離何昱就隔了一個座位的位置,這還得是必須放他的一條腿,才空出來的距離。
這就意味着他要是拿出手機,就得在趙遠程的眼皮子底下。
不管出于何種原因,反正他就是不那麼想讓人發現他在桌兜底下這麼幹。
周圍的牆壁、地面、桌椅,四處彌漫的潮氣,黯淡的天光,還有身邊一米多高的窗戶外暴雨砸在窗上透過來的寒意,把何昱大半的負面情緒都勾了出來,陰沉着臉,差點把班裡來收作業的女生吓跑。
女生恰把一疊書放在何昱桌上,跟人聊天,一時忘了走。
高中生,尤其是文科,桌上書本就壘成山,剩下空間就隻夠擺張試卷,連筆袋都得湊合點擠着。
何昱冷不丁沉聲道:“你什麼時候走,我要寫試卷。”
“他今天吃炸藥了?”女生忙抱起作業本快步跑到另一排,小聲嘀咕。
“何昱不是每天都這樣嗎?”方潤迷惑。
黃芮芮忙心虛地瞪了他們一眼,叫他們閉嘴,此刻她有一萬個懷疑是20報價太低惹得何昱不爽。
連數學課上,劉立風都被何昱那臉色吓了一跳,站在講台上看過來,暴雨混着閃電的光映在人身上,過長的發絲擋着臉,乍一眼還以為看見窗台邊坐了個水鬼。
“有沒有點年輕人的朝氣。”劉立風一掌重重拍在何昱後背。
“你們翁老師看着都比你有活力。”
翁老師是個快退休的音樂課老教師。
架着一條腿的趙遠程默默把自己的椅子往後拖了拖,怕他昱哥發火,被殃及池魚,雪上加霜。
所幸何昱隻是單純的幾分陰郁,還能有理智地敷衍性應幾聲。
“别學太累,學習不是你這樣一口吃成胖子的。下課活動活動,你看那個誰,不就挺能跑,不過我們不提倡把自己玩成這樣。”劉立風順手把邊上的趙遠程當了教材。
終究被另一種形式殃及池魚的趙遠程:“……”
“哎,你看,這又來個不動彈的,你倆下課去散個步,聊個天多好。”劉立風手指一劃,指向往自己座位走來的鄭淇。
聊個寂寞,手機都掏不出來還怎麼聊。
滿懷煩悶,被困在自己一根筋裡的何昱完全沒有想到其他的交流方式,或者他隻固執地在今天想要隔着手機跟人聊。
獨屬于前藝術家的偏執……個屁。
早上何昱那死氣沉沉不言不語的模樣差點把徐岱儒逼瘋,一早聯系了鄭淇,讓他好好看着人。
岱寶寶:要是有點曠課出走的苗頭,趕緊跟組織聯系!!
“散不了一點。”鄭淇扒下自己一側被打濕的校服外套,“風哥你回去也小心點。”
劉立風:“雨這麼大的麼。”
鄭淇:“風大了點,走廊大半都在飄雨。”
坐下的時候,他用手抹了把濕漉漉的脖子,發尾都被洇濕,緊緊貼在鬓角。
手臂碰到幹淨柔軟的觸感,他低頭看去,是何昱将一把紙巾按在他手上。
“你像根剛撈出來的海帶。”何昱嫌棄道。
這形容……
“謝了。”鄭淇忍俊不禁,憋着笑接過紙,背對他擦着自己。
“喂。”何昱戳了戳他的後背。
外套被脫下,裡面隻剩下一件長袖T恤,雖然不薄,但還是能透過指尖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兩人坐在窗邊,噼裡啪啦的雨點敲擊在窗上,嘈雜紛紛,鄭淇完全沒聽到這聲。
手臂的動作連帶起後背肌肉的起伏,偏高的溫度順着直起身的動作傳遞給後面的人。
何昱被燙了一般,收回自己的手,愈發不滿。
想讓人回頭,但他又懶得叫了。
待鄭淇轉身再看時,那人已經開始趴在桌上,用手臂擋着自己眼,隻有靠窗的一側耳邊挂着藍牙耳機,能看出他又在聽錄音,而非睡覺。
大課間由于暴雨,所有人被困在教室裡,享受久違的無所事事。
趙遠程自班主任走了之後,就跟邱永明又勾搭上了。
這回他炫耀着自己用教師電梯進出,甚至拍了張葛優躺的現場姿勢發過去。
邱永明表示,你們一中居然隻有教師能用嗎,我們的不管哦,食堂宿舍都帶電梯,哈哈哈哈。
聽着他吐槽的另兩人早已被一箱零食收買。
方潤這實誠孩子繼而插了他趙同學一刀,“是啊,聽說南二很有錢。”
趙遠程怒道:“有錢怎麼了,最後班長還不是我們一中的人。”
被點名的鄭淇漠然翻過一頁筆記本。
這時,一道帶着困意的聲音響起,“嗯,說得好。”
幾人蓦得齊齊向日葵似的扭頭。
“昱哥您醒了啊。”趙遠程拖着傷腿,艱難地擰出一個銷魂的姿勢,“睡得好不。”
“啊,不錯,夢見吃了一筐海帶。”何昱癱着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