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都不讓我吃的。現在小妹妹也不讓了。”
周霖張開嘴巴讓季閱微看,兩顆黑黢黢的蛀牙還是很明顯的。
季閱微歎氣:“下次我們都不吃了。”
“不可以!堅決不可以!”
周霖大驚失色,拍着小桌闆怒道:“牙算什麼!一起吃才是最好玩的!”
季閱微:“......”
後來季一陶要去陶江待很長時間,季閱微必須轉學。周霖問她,那你會回來讀中學嗎?肯定會吧?常甯的中學雖然沒有附小出名,但在宜省還是不錯的。
季閱微也以為會回來。但沒有。在陶江讀完小學的最後兩年,她又跟着季一陶去了陵市,在資仁五中讀的中學。
那是一座北方城市,冬天很冷,雪也下得厚。暖氣倒是足,但季閱微總是流鼻血。她那會沒有手機,偶爾在五中門口的報刊亭和周霖打個電話聊聊最近。這樣的聯系到初二就慢慢斷了。現在想起來,季閱微隻記得她課上給自己看的那兩顆黑頭黑腦的蛀牙,十分可愛,就是不知道後來好沒好。電話裡好像也沒問過。
陵市的三年多,她已經能很自如地一個人生活了。
季一陶想起來做飯的時候,她還能額外做個湯。後來就全是她做飯。
季一陶在家裡吃得少,絕大多數時間,他在外面忙着見什麼“老師”、什麼“前輩”。偶爾,他會帶季閱微一起——在那些金碧輝煌的宴廳裡山珍海味地大吃一頓,是季一陶特殊的“補償方式”。
去濱南讀十五中之前,季一陶是打算讓她在陵市接着把高中讀完的。
那個時候,高一都開學一個多月了。
但季閱微闖了個禍。
她用拖把頭砸傷了班上三位男生的腦袋——這還不足以構成轉學的重要原因。
一對三後,她又拎着拖把去了物理老師辦公室,把物理老師的桌子、書櫃搞得亂七八糟。
那個時候,季一陶懵的程度和自己老母親去世時不相上下。他看季閱微的眼神好像第一次認識——他還有點怕她。
當年級主任提出必須轉走,季閱微冷冷瞥着季一陶,問他轉不轉?吓得季一陶疊聲轉轉轉——馬上轉。
轉到哪裡是個問題。
那個時候,季一陶的事業陷入停滞,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賞識的“大人物”了。
季閱微看上去卻十分平靜。雖然她從小一副淡定模樣,季一陶知道,這是自己母親耳濡目染的。可現在的這種平靜,更像是某種暴風雨前的平靜——季一陶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估計是藝術家的敏銳。
那段時間,季閱微在家自學,偶爾和幾個要好的同學碰面,借他們的卷子和筆記看。
她的話越來越少,看書的翻頁聲都比她有活人氣。
她好像必須使自己無邊無際地沉下去,不響不聽不看,無論沉入哪裡——學習是最好的選擇。
季一陶越來越慌張。
某種程度,算是父女連心。
季一陶的感受,才是那個年紀的季閱微最合理的情緒表達。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開眼,沒多久,濱南那邊忽然傳來邀請他過去參展的消息。策展人還是季一陶的老相好。老相好念舊情,得知境況後為季閱微辦理了十五中的入學。
這是濱南的重點高中,季一陶覺得自己撿到了寶,欣喜若狂。
仿佛有學上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