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這麼兇。”
驟然失去眼鏡讓沈邈的視線有一瞬的失焦。但他面上分毫不顯,不閃不避地側過臉與柏舸對視,長了鈎子似的目光寸寸描過對方眉眼,端着一張一本正經的臉,說着沒個正形的話。
“我眼神好着呢,從不會把我們獨一無二的柏哥認成别人。”
若是放在平時,他随随便便哄一下,都夠柏舸回味半天。
但柏舸用了一整天品鑒了沈邈上午的風情萬種,很快就在回甘裡察覺到了異樣,并且在今晚沈邈的小動作和下意識的回避裡驗證了猜想——
沈邈的眼睛,确實出問題了。
并且經過一天,仍然沒好。
畢竟是在系統裡,哪怕現在隻是身處考場的接駁點,也讓他很難不聯想到松鼠講的故事,和故事中主角的結局。
這讓人很不爽。
他沒有直接戳穿這份敷衍的調情,隻是固執地盯着對方玻璃珠似的眼睛,用無聲的沉默表達抗議。
終于,在一聲歎息裡,沈邈擡手覆上了柏舸執拗的眼,寬慰道,“别看了,顯得我像個沒良心的東西。”
“真的沒什麼事,可能就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如果确實沒事,你就應該告訴我,現在的體驗是什麼。而不是隻給我一個結論讓我相信。”
“我又不是小胖他們。”
“萬一有個變故,不是還能靠我嗎?”
倚靠這個說法讓沈邈有種前所未有的新鮮感。
如果是他一人怎麼都好說,但他現在帶着三個挂件,突然就有種拖家帶口的不便。
沈邈一時間居然真的沒想出什麼能反駁的地方,最後隻得老老實實道,“目前還隻是辨距不良。”
“除了讓你英俊立體的臉變得有些扁平以外,也不影響日常生活。”
沈邈一邊說着,一邊想要從對方雙臂的桎梏中脫出身。
但由于視覺這個不大不小的毛病會影響近距離的判斷,他起身的力度沒控制好,一頭撞在了柏舸堅硬的胸大肌上,忍不住“嘶”了一聲,埋怨道。
“太硬了,不好靠啊。”
“……”
柏舸自知沈邈能告訴他當下的症狀,已經算了破格點撥了。除非之後再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否則再逼問也不會得到更多的細節。
于是他非常識趣地給沈邈揉着發紅的額角,順着對方的話接道,“嗯,之後練小點兒。”
“?”
當夜,沈邈做了個簡短的夢。
夢裡,對面的陰影裡有個高大的身影,因為帶着黑色的鬥笠看不清薄紗下的面容。
他的面前是一口大鍋,裡面有不知名的濃稠液體正在咕噜冒泡,仔細辨認,翻滾的汁水裡隐約可見熬得發白的眼珠。
而他手握匕首,正刺向自己的雙目。
夢境在此處原本是壓抑的色調。但他意識尚清,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身處何處,甚至在腦海裡點評了一句。
“啊,真是完全沒有新意的夢呢。”
原本準備極力渲染的畫面猛地一頓。
像是原本準備長篇大論的人本以為自己落筆是驚豔絕倫的橋段,卻被點評為淨是陳詞濫調。對面的人惱羞成似的,猛地掀翻了熬湯的鍋。
夢境戛然而止。
沈邈一點兒也沒在意破防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心滿意足地繼續睡了。
翌日清晨,沈邈從兩平米的豪華大床上醒來,毫不意外地發現眼睛壞得更厲害了。
先前辨距不良隻會影響近視力,比如讓樓梯變成平坦的二維格子,但現在他看壁燈都自帶柔光高磨皮,白茫茫的沒有一點兒棱角。
這麼快的惡化速度很難不讓人合理懷疑,是昨晚被他吐槽的鬼東西在打擊報複。
被小肚雞腸地穿小鞋讓他心情很差,同時也讓他充分意識到,在這場考試裡,他也許真的需要一雙義眼。
于是在柏舸推門而入的時候,他沒等對方發問,就搶先指着壁燈,涼飕飕道,“我想要牆上那束百合。”
柏舸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牆壁上光秃秃黑黝黝的壁燈,立刻明白了他的暗示,沉默了片刻,哄道,“乖,咱不要那個。”
“柏哥帶你去趕鎮上的大集,給你買新鮮水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