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見那金燦燦白花花的一抹身影,他收回視線。
奪嫡的渾水不能惹,但落雁案,他必查不可。
馬蹄聲漸行漸遠。
乾玟目送她們離開,黃鹂感慨道:“小姐好計謀,這鄒将軍真是明知前方是泥潭深淵,卻還往裡面跳啊。”
“他當然要跳。”
乾玟作為宅院的主人,也要跟去。
她上了馬車,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背影,方放下簾子。
王宅。
韓縣令:“搜!”
衙役們兵分兩路,一路往正宅去,一路往小院去。
乾玟的馬車姗姗來遲,等她進入幾年不曾踏入的宅院,隻剩一片天翻地覆。
她不急不惱,如今有楊芳這個人證證明她和李姓逃犯相識,在回京城之前,她都難以洗脫幹系,正如韓縣令所說,按照渤國的律法,甯錯殺毋放過。
鄒以汀絕不會放過她。
真好。
思及此,她還氣定神閑地拍了拍手裡的湯婆子。
青年青衣束發,抱劍直立在王宅大院中,周身氣場肅冷。
院子頗大,共有五進,可謂富麗堂皇。
眼下一旦把楊芳和京城落雁貪污案的罪犯聯系起來,再看這華美院落,倒真有幾分腐敗味兒。
乾玟一副“怪我太有錢”的模樣,隻象征性歎了幾口氣,完全沒有被搜家的緊張錯愕,連那些個古董花瓶被砸了,眼皮都不帶顫一下。
隻有薛副将偶爾回頭盯她的時候,她馬上假裝吸吸鼻子:“真是的,草民哪裡經曆過這些,吓得草民臉都白了。”
薛副将:……
不一會兒,一個士兵匆匆來報:“将軍,楊芳的屋子裡似有密道!”
鄒以汀快步走去。
乾玟也湊了過去。
楊芳哆嗦得更厲害了,眼睛瞪得大如銅鈴。
幾個士兵和衙役圍着一處牆壁敲來敲去。
鄒以汀到後,衆人紛紛散開,他利落拔劍,寒光劈下。
轟隆。
整面牆頃刻坍塌。
牆體中間藏了個小門,看這密道方向,似乎正通向富山。
密道之内還有個小房間,裡頭塞滿了金銀珠寶。
乾玟感歎道:“哎呀,你怎麼就為了這點銀子幹出這不法勾當。”
衆人:……
薛副将拳頭又硬了。
鄒以汀不顧灰塵漫天,隻悶頭翻找,最後取出一烏黑的盒子,打開來,裡面正是一封信。
他手腕一甩,抖落開,一目十行讀下去。
這是楊家家主早前給楊芳的信,寫了她人不在京城,但強調了那次走镖的重要性,還特意安排楊芳在走镖時單獨護送李姐,務必保證李姐的個人安全,千萬不要被任何人發現李姐的真實身份。
事已至此,物證确鑿。
楊芳終于癱倒在地上。
鄒以汀鎖眉,隻覺奇怪。
因為楊芳的眼中沒有恐懼,隻有放松。
好像一根崩了多年的弦突然松了一樣。
“報,其他房間沒有搜到特别的東西。”
也就是說,沒有東西能證明,王文本人和這件事是否有關。
乾玟笑道:“将軍救了草民的命,草民自然不會讓将軍為難,将軍若懷疑草民,便把草民押回京城待審吧。”
鄒以汀眼眸驟冷:“都押下去。”
“是!”
夜。
乾玟穿着精緻的貂皮披風與棉襖,坐在縣衙小小的牢房裡,從容淡定,與周圍格格不入。
整座牢房,隻對面關了個黃鹂,并無第四個人。
楊芳被關在她的隔壁,對着她噗噗磕了四個頭。
咕噜噜。
一顆藥丸被乾玟丢下,從牢房見的縫隙滾了過去。
楊芳兩眼放光:“您真的放我去了?”
“你的任務結束了,”乾玟冷道,“你的家人,我會差人照顧。”
楊芳激動地以頭搶地。
她顫抖着手,像對待珍寶一般,捧起那顆圓潤的藥丸,紅着眼,深吸一口氣,悶頭吞了下去。
下一秒,她忽然面露猙獰,抽搐不止。
想到楊芳擅自替土匪窩銷的那些贓,還有上輩子,她也是壓到鄒以汀的雪花之一,乾玟的面色愈發寒涼。
她唇角上揚,愉悅地看着楊芳在地上痛苦地打滾、呻///吟,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直至目眦盡裂。
她彎下腰,隔着牢房的木欄,笑道: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給錯了,這顆會讓你死得更痛苦一些,時間更長一些,你就忍忍吧。”
*
地牢之上,偏院裡,薛副将還在焦慮地來回踱步。
“這難道也是大皇女的吩咐?若真如此,這楊芳一事,可能與其他皇女有關系……”薛副将感覺腦子好癢,要長腦袋了,“将軍,那王文陰險狡詐,你千萬不能被扯進去啊!”
鄒以汀面前放着他搜出來的那封信。
有一點讓他很疑惑。
楊芳為何要一直留着這封信?
“将軍,将軍!”
一個衙役白着臉沖了進來,
“楊芳……楊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