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玟一臉“真晦氣啊怎麼一路上死了這麼多人”“我們是不是要拜個神仙啊”“哎呀這人死的真難看啊”的表情。
“我還真不知道呢。”
鄒以汀無意與她拌嘴,一把将元帥扯到乾玟跟前,把湯婆子遞給她。
乾玟沒接湯婆子,直接轉輪椅走了。
“這河灣實在太冷,将軍比我更需要它。”
鄒以汀不由垂眸,這幾日凍得厲害,再加上昨晚用冰水清洗了許久,手背上、手指間都生出凍瘡來,有些地方紅得發紫。
相比之下,乾玟的手細白,指節分明,十分好看……
他手不由一緊,朝身後藏了藏。
等他回過神時,她已經離開了他的視野。
明城的司馬墜河死了。
這消息很快傳遍軍營,并由八卦周姐的嘴又傳回了乾玟的耳朵裡,不過大多沒什麼可惜的情緒。
離開明城的那天晚上,黃鹂奉乾玟之命,打扮成流民混入其中。司馬此人,一看作風就有問題,不需要乾玟找她的茬,她自己就撞上槍口。
黃鹂隻需要等一個機會。
當天夜裡,司馬嘴裡罵罵咧咧地安排流民,煩躁無處發洩。
恰巧流民中有個十來歲的小男孩,跟着父母排着隊,也許是月事來了,散發出一陣陣男香——恰巧是司馬喜歡的味道。
她便動了心思,直接拽住男孩的胳膊:“長得還可以,大人這裡有份适合你的工作,來!”
男孩的爹娘立刻意識到即将發生什麼,撲上來拽人:“大人,求您行行好放了我家孩子,行行好吧!”
“爹的,老娘看上他是他的福氣!滾開!”
一巴掌甩下來,把那娘親打得起不來身,周圍的流民們吓呆了,都瑟瑟發抖。
幾個巡檢一把扯住流民,二話不說就甩下鞭子:“排好隊!”
一股憤懑在流民中傳開,所有人眼裡都是恨。
巡檢第十個鞭子甩下來時,藏在流民中的黃鹂大喊:“流民就不是人嗎?!我們以前可一分稅沒少你們的,你們這群狗屁當官的強搶民男還是人嗎!你們背地裡幹了多少狗屁倒竈的事兒,以為我們不知道嗎?!
官道上就這樣欺負我們,你們會遭天譴的!”
這一聲喊進了大家心坎裡。
那男孩的父親發狂般死死抓着巡檢。
巡檢當頭一闆子,打在他身上,眼看着人就這樣跌倒,甚至沒爬起來。
黃鹂:“你們不是人,我跟你們拼了!”
拼了!
衆人怒氣宣天,如潮水撲過去。
黃鹂混入其中,暗中掏出兩把匕首,雙持沖了上去,趁着人多給了司馬好幾下。
這匕首是特制用來暗殺的,刺下去不會噴血,隻會留下淤青。
混亂中,那對夫妻哭着抱緊了自己的孩子。
沒過一會兒,有個人突然大喊:“她好像死了!别打了!都别打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流民數量太多,一下子爆發,巡檢們攔不住,吓得都呆住了,再加上黃鹂這樣的高手隐藏其中,好幾個巡檢都挨了打,有幾個直接吓跑了。
等所有人讓開時,司馬已經沒氣了。
黃鹂:“大家不要慌,我們快把她抛到河裡!然後就快跑吧!”
事成之後,黃鹂按照乾玟的規劃,非常有條理地将流民們疏散了,還給了小男孩一家一筆銀錢。
“拿去好好生活,給小弟弟找個好人家。”
可真真是,死無對症,法不責衆了。
乾玟上船前,遙遙看見司馬的屍體還在河灘上。
看來大家都不想理會她,隻想讓她曝屍荒野。
鄒以汀也未多管閑事,差人報信後便隻身上船,隻是在碼頭上時,又遠遠瞥了一眼黃鹂。
黃鹂:“小姐,鄒将軍好像懷疑我了。”
“無妨。”乾玟笑意更深了。
河風吹過她的額間的發絲,熹微的晨光下,她這樣一笑,恍如昙花一現,晃了人眼。
對面绀青長袍的青年視線不由定了幾息,他高束的長發在風中搖曳,亦如風拂青竹。
乾玟不曾收回視線,他卻躲開,轉過頭上了船。
走水路更快,河東軍順流北上約莫大半個月,下河道後再行半個月,即可抵達京城。
但昨日鄒以汀未能見到駐紮在中河的護國将軍,對方隻派了個副将來打發她們,隻給了她們兩艘軍船和四艘商船。
鄒以汀和另一個副将各負責一艘軍船,薛副将則負責四艘商船。乾玟便和周姐、薛副将一塊在商船上。
薛副将:“商船好啊,住着舒服。”
元帥也跟着上了船,薛副将也是個喜歡狗子的,還臨時給元帥打了個狗窩,一有空就和元帥聊天。
周姐:“她們竟然能聊起來。”
乾玟:……
沒過多久,元帥就因為精力旺盛,成了船上團寵。
乾玟:事實證明,萬物都要找到自己對的位置。
船隊穩當航行。
乾玟的屋子不大,堪堪能放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但有個小窗,能看見前方不遠處的軍船。
她推開窗,冷冽的河風竄了進來。
不遠處軍船甲闆上,鄒以汀正和中河軍的副将對話。
乾玟就靠在窗棂上,勾唇靜靜看着他。
風平浪靜行駛了幾日,但朝堂暗流湧動,天下又怎會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