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楚姑娘,我後來與閣主說的事,你也應當知道吧?我說的全都是真的,怎麼可能騙你們……”
李連清眉頭皺着,感覺那鑽心的疼痛似蔓延至了全身,說到後面,話語斷斷續續,聲音都有些發不出來:“我很惜命的,我……若騙了你們,定會被找上門,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那你為何還在南州?為何在這清城?”
“我并未說過會回西州……”
李連清眸中帶着幾分不解,但更多的是委屈。
“我真的沒、沒有騙人。”
褚纓擰起眉頭,指尖不斷收緊。
怒意到達了極緻時,卻忽然松手。
一瞬間,李連清便朝着門口跑去,要逃走。
腳步聲落在門口,将要跨出門檻。
“見秋宴,你騙我沒有與君主勾結。”沉沉的聲音忽然從後方響起。
李連清腳步猛的一頓。
“可,宴會前日我誘你前來,褚危來得那般快,你走時,也沒有絲毫留念。”
“還有那日,公主府來了刺客,你假意救我,關心之至,倒真令人心生動搖。”
“但救我之時……又為何猶豫?你知道會有人刺殺我,你知道,你沒阻止,你騙了所有人,隻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為了,獲取我的信任。”
這些話說完,李連清方才驚醒,猛然回身看向她,見她将帷帽放在桌上,轉頭看向了他。
鮮亮的衣裳,那雙眸、那張臉,還有那語氣,都是熟悉的,“到了最後,你還要騙我,說喜歡我。”
“我沒有——”到了這一句,李連清終于開口,話語間的情緒再也沒辦法抑制。
他幾步上前,雙手攥住她肩膀 将她整個身子都掰過來面對着自己,“……殿下你果然,沒死。果然……”
他陡然傾身,将她攬入懷中緊緊抱住,腦子裡瞬間被喜悅占滿,再也無暇思索其他。
“殿下,我喜歡你。”
“這句話我沒有騙你,從沒騙你。”他因為喜悅而顫抖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打在頸邊,那手臂抱着她,也越來越緊,生怕她再次逃離一般。
他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可一想到殿下活着,他與殿下或許還有可能,便止不住落下的眼淚。
他隻能調整着呼吸,語氣極慢,頗為真誠說:“我是真的,喜歡殿下。若沒有殿下,我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不會功成名就,更不會有所求……沒有殿下,就沒有李連清。”
褚纓閉了閉眼道:“李連清,我已經不是你的殿下了。我從來都不是你的殿下。”
“我知道,你不屬于我。”李連清道,“那麼,我屬于你,我是你的。不論你我身處何處,又相隔多遠,我都任由你支配。”
此時此刻,李連清隻覺得心髒狂跳,懷裡人的身軀是暖暖的,雖然語氣冰冷,可他不在乎,隻要這身軀是暖的,便好……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要一個滿嘴謊話,又小肚雞腸、狹隘至極,空有一副皮囊的廢物?”
“……”
李連清的身體僵住。
褚纓深吸口氣,将他推開,推得他一踉跄。
“李連清,你很委屈嗎?你在委屈什麼?”
她咬着牙,直截了當問他:“你回答我,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對嗎?你就是一直在算計我,在诓騙我,想從我身上索取什麼——信任,或者是其他的?”
李連清張了張嘴:“我……”
褚纓便等着他辯解。
這些事情她早已心知肚明,又怎麼可能會在意。
“是。”他說。
……
可真聽到他承認,看着他那雙眼眸褪去了假面,其間,唯餘蛇心。
褚纓擡手。
将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臉上。
他沒有躲閃,手也沒有任何動作,隻是垂落在身側,任由那一巴掌落在臉上,任由腦袋被打得偏過去。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
這不是夢。
他莞爾。
他沒在意這一巴掌,把腦袋轉回來,急切問:“殿下還想問什麼?我還有什麼能幫殿下的嗎?”
“……”褚纓忽然被噎了一下,沒想到他是這種反應,怎麼不生氣也不為自己解釋?
她便偏過頭,不去看那雙眼,深呼吸壓制住心中那面對他時總會跑出來的異像,沉聲道:“聽雨閣在南州的據點被發現了,我的好友死了。”
随後,頓了頓,再次看向他,眸中含恨:“是于橋幹的。”
李連清微微一怔:“……是清城山那件事?”
“嗯。”褚纓點頭。
“我不知道這件事!”李連清心中明了,殿下肯定是懷疑他,于是趕忙開口解釋,生怕産生什麼誤會,慌慌張張的,将事情和盤托出——
“我留在這裡,隻是覺得‘楚姑娘’有些不對,想繼續試探試探。”
“我是與于橋見過面,與她說的,也不隻是關于君主……褚危的事。”
“也是我,誘導閣主參與造反,然後告訴于橋,讓于橋想辦法刺激閣主,這樣閣主統治了西州後,便能去攻打西州,給殿下報仇……”
“我是為了殿下……”
“夠了。”褚纓打斷他。
她擡眸,緩緩走近,話音帶笑,但笑意中摻雜着蓋不住的嘲谑:“李連清,你扪心自問,真是為了我嗎?為了我……在知道季憐是為我做事,背負着我的遺願的前提下,還不顧一切去坑害他?”
“你分明就是為着私心私欲!”
李連清搖頭,但話語懸在喉頭,被她眼神中的漠然震得無法說出口。
她一步步逼近,将他逼出房門,話語越來越快,“可是李連清,我害你什麼了?要你如此待我?”
褚纓狠狠瞪着他,一個字一個字,格外清晰:“你要做官要風光要名聲……我不是不可以給你,可是你一開始,就沒選擇我。”
話語落地,她突然看見面前那臉頰上落下一滴淚。
淚水劃過還沒長好的傷疤。
她瞧着,微微一愣。
“我知殿下疑慮,也知自己為了私心,做過傷害殿下的事。”
李連清輕聲,話語似呢喃,“隻是現在,我什麼都不想了,我隻希望……希望殿下,此生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