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她隻能苦笑一聲,今生親人,上輩子的仇敵。
鄭基業帶着她去辦公樓做交接,葉知秋微微落後他半步。
隻能說鄭基業不愧是年級主任,他所到之處,鬼哭狼嚎的學生立馬噤聲,湊在一起玩鬧的學生也立即作鳥獸飛散,隻有站在一起抱着課本讨論學習的學生能泰然自若。
鄭基業邊走邊視察校園裡的情況,見學生們都安分守己,滿意的點點頭,然後開口詢問葉知秋關于本次月考的感想。
葉知秋乖乖的回答:“感覺題目難度不大,成績應該還行吧。”
她不敢把話說得太滿,選擇一個中規中矩的答案對大家都好。
鄭基業并不在意她的答案,葉知秋是他親自搶回來的尖子生,他也看過她的測試成績,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他還是很放心的。
回到教室的時候,班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今天放假,大家都不想去食堂,迫不及待的跑出校門撒歡。
沈知意已經将兩人的課桌收拾好,正邊吃零食邊等她回來,葉知秋将幾本複習資料塞進帆布包,問她:“要不要去食堂吃晚飯?”
沈知意哀嚎一聲:“你是魔鬼嗎?都放假了還吃什麼食堂?”
葉知秋有些無奈:“那你說吃什麼吧。”
“螺蛳粉吧,夜市那邊新開了一家店,聽說很好吃,我們去嘗嘗呗。”沈知意搖頭晃腦。
葉知秋點點頭,兩人騎着小電驢直奔夜市一條街,幾分鐘後兩人抱着奶茶,被螺蛳粉辣得直流鼻涕,葉知秋看着沈知意額頭沁出來的汗珠,有些佩服她的吃辣能力。
晚上沒課,也不用趕時間,兩人沿着夜市轉了一圈,又吃了炸串和甜品,葉知秋摸了摸有些撐的肚子,覺得眼皮發沉,有些犯困。
沈知意忽然搗了搗她的胳膊,壓着嗓音:“那個好像是我們班的王倩文。”
葉知秋擡頭看過去,夜市裡人頭攢動,她還是沒發現:“在哪呢?”
沈知意拉着她往側邊躲了躲,小聲道:“右手邊那個炒粉攤子,後面正在收拾小桌子的那個。”
葉知秋看過去,果然有個女生正彎腰拿着抹布擦桌子,她收回目光,兩人對視一眼,從攤位之間的縫隙裡鑽進裡面的人行道,換了個方向走了。
沈知意臉色有些為難:“之前我下晚自習路過這邊,買了一次炒粉,她家味道挺好吃的,就是……”
葉知秋性格固執,來夜市也是在固定的幾家攤子來回打轉,很少願意嘗試新鮮的東西,沒有吃過那家炒粉,更不認識老闆,見沈知意欲言又止,猜測問題約摸還是出在老闆身上。
她靜靜地等着沈知意給出最終答案。
“那個老闆好像沒有左手掌。”沈知意咬着唇,神情有些頹喪:“我也是無意間看到的,因為之前她提給我打包的飯盒用手肘撐開的塑料袋。”
葉知秋無聲歎了口氣,沈知意是家裡的獨生女,一家人都很寵愛她,真誠善良,遇到這樣的情況想幫忙實屬正常。
“你以後去買炒粉的時候,如果王倩文在,就不要去了,等她不在的時候再去。”葉知秋擔心沈知意好心辦壞事,垂着眼眸,不敢看她的眼睛,後半段話她說得尤其艱澀:“我們可以幫助王倩文,但不要當着她的面,也許,我是說也許,她并不想在同學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家境呢?如果她因為母親的身體狀況而自卑敏感,你們又碰了面,萬一她在學校跟你鬧矛盾怎麼辦呢?”
沈知意沒有說話。
葉知秋心裡有些忐忑,沈知意這人從小接觸到的壞人都是别人嘴裡說到的某某人和某某事,她不知道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有多脆弱。
就像以前,自卑敏感的自己,活波開朗善良熱忱的沈知意,她和沈知意曾經是鮮明的對照組。那些昏暗的日子裡,她無數次希望任何人都不要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更害怕開家長會的時候,别人都是父母來,隻有她的座位上坐着奶奶,她無力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喋喋不休将家裡的事情往外抖落的一絲不剩,以此來換取大人間的談資。
就算跟王倩文的情形不同,可那種難堪的窘迫心境是類似的。
她深吸一口氣,咬着唇看向沈知意,鄭重地拉着她的胳膊,神情凝重:“我不是一定要用惡意揣度自己的同學,隻是不想你輕舉妄動。孩子的自尊心很脆弱,也許十年以後王倩文能談笑自若的面對所有同學,可她如今還小,萬一她很敏感呢。”
沈知意跟她對視良久,然後噗嗤一下笑出聲,嘟着嘴:“知道啦,我已經長大了,都明白的。”
葉知秋扯起嘴角笑笑:“不如這樣,我們下周在班裡轉幾圈,觀察下王倩文,如果确實需要幫助我們再想辦法,但是,千萬要記住,我們要尊重她,不要同情她。”
樂于助人的人無疑都是善良的,可是被施予幫助的人真的不會喜歡這樣的眼神,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着的感覺非常糟糕。
人有善意沒有錯,可有時候善意也會傷人。
那種明明大家都是人卻無端矮人三分的處境,沒有人想經曆,她不确定成年人能不能,可是她能百分百确定孩子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