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下的手緊攥成拳,林妍微笑,“沒什麼,小毛病而已。”
“還說是小毛病?”楚奕看着她憔悴的臉色,笃定道,“看來事情不小,妍兒,既然你是生我的氣,你總要讓我知道為什麼,不然你自己把自個兒憋出一身病算什麼?對不對?”
林妍看着他關切的目光,隻覺得胸口上林曦的玉佩燙的心裡發疼。
他怎麼能如此心安理得地面對自己呢?難道不會想到母親嗎?林旸說她的眼睛像林夫人,難道他不會想起林太子太傅、想起先太子、想起那麼多枉死的人嗎?為何,還能如此坦然得面對呢?
“為何這般看我?”
林妍趕緊錯開目光,“沒事,少爺請回吧。”
不想見他,非常不想。林妍掩在被子下的手掌被掐出深深的指甲印,隻怕自己忍不住拔了簪子捅他——可是不能,隻要她還是林妍一天,就一天被綁在軟玉樓裡,有夏瑩、柳枝,還有姐姐、媽媽,不能連累她們,除非林妍此人,永遠消失。
楚奕有些頭疼地揉揉額頭,“真是長大了,不像小時候,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一眼看得透。”想了一會兒,他又問,“你不會真是氣我和嘉珑吧?”
楚奕說完,自己也不可信似的搖了搖頭。
看他一副困惑不已的樣子,林妍心裡那一團火好像突然燒到了胃,頓時一陣抽疼惡心,扶着床沿幹嘔起來。吐也吐不出什麼東西,接着還是幹咳,一聲緊過一聲,好像要把肺給咳出來似的。
楚奕被她吓了一跳,趕緊拿了水遞來,伸手要幫她順氣——
林妍揮手推開。
茶盞被反手打落,摔在地上發出聲脆響。楚奕一瞬間愣住,猶豫一下,試探性地向後退了半步。
“我離你遠些,可好?”
林妍漸漸平複,楚奕終于看出問題來了,更加頭疼地揉揉眉心。
“妍兒,到底怎麼了?至于你……”他想了措辭,“如此厭我?”
林妍睜着咳出淚光的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眨了眨眼,用開着玩笑的語氣道——
“少爺,尋你那日前的夜裡,我做了個夢……夢見,你把我娘殺了。”
楚奕一愣。
林妍繼續盯着他道,“夢裡我娘七竅流血,說她死的好慘……說她在下面好孤獨,問我為什麼不去陪她,為什麼會在你身邊……為什麼認賊作父,要向我索命……然後我醒了,很怕,就派人找你,你卻沒有來。”
楚奕明了,向林妍道歉,“是我疏忽了。你為什麼會做這種夢?”
林妍含笑,說,“誰知道呢?或許是跟着您下毒殺人誣陷栽贓的虧心事兒做多了,有冤魂索命了吧?畢竟我八字輕,不像您,鬼神不畏,不是?”
楚奕似乎沒聽出來她嘲諷的意思,不置可否,隻道,“沒影的事兒,别胡思亂想。大概是你最近事情太多,可以把事情分給柳枝做,你歇一歇,養一養心神。”
林妍笑笑,點點頭,“我明白。後日初三,我想去給我娘燒點紙錢。”
楚奕想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可以,不過你要趕緊養好身體,剛下了雪,外面冷得很。那日我不能陪你,你多帶些人手,亂葬崗魚龍混雜,小心些。”
“嗯,好。”
楚奕還想說什麼,林妍卻不給他說的機會,“少爺,我累了。”
楚奕聽出了她逐客的意思,隻好點了點頭起身。
林妍躺下,楚奕似乎想幫她掖一掖被子,然而手伸到一半卻想起“授受不親”,咳了一聲,略有尴尬地收回了手,道,“我先走了,好生養病,改日再來看你。”
轉眼到了初三那日,柳枝是棄嬰,也沒誰好去祭拜的。倒是夏瑩父親也埋在亂葬崗,正好與林妍同路。
馬車裡,夏瑩問她,“你這一病就是小半個月,可是好些了?”
林妍有些心不在焉,點頭,“嗯。”
“你瞧把自個兒折騰的,又瘦了。”夏瑩心疼她,“你莫不是因為楚少爺和嘉珑公主……”
林妍微微愣了一下,失笑,“外人傳這些閑話就罷了,怎麼夏姐姐也信了?”
夏瑩拍了拍心口,直呼阿彌陀佛,“不是真的就好,不是真的就好!我就怕你們郎才女貌的,你自個兒給當了真,一頭陷進去拉不出來,倒把自己耽誤了。”
“哪兒會呀。我分得清楚,不是因為這個。”
“我知道你是個有數的。隻是……”夏瑩躊躇片刻,仍道,“妍兒,你若真的有難處,我,柳枝,咱們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姐妹,說出來,總能想辦法替你分擔些的。哪怕我不行,也有柳枝和媽媽呢,我知道,你和柳枝與我不大一樣……”
林妍心中一暖,“謝謝,你們為我好,我卻不能害了你們。”
夏瑩沒明白,“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