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喜這個澡洗了一個小時。
本打算将床單被套還有衣服一起洗了的,但周岐家沒有洗衣機,得她自己用手洗。她剛接好水把要洗的幾件放到盆裡,人一蹲下去去感覺眼前有星星。
大概是太久沒吃東西,低血糖了。怕自己等會兒狼狽地倒在衛生間裡,她緩了緩,覺得稍微好一點兒後立馬打開門出來,出來時她頭發還滴着水。
見她出來,正端着飯從廚房出來的人一愣,随即道:“飯好了,你要現在吃還是吹完頭發再吃。”
“現在吃,現在吃。”
桌上放着兩碗馄饨,一大盤糖腌西紅柿,任喜怕自己暈倒在周岐面前,忙坐到桌前,夾了兩口西紅柿吃。
“餓了?”
他問。
确定自己大概不會暈倒後,任喜停下筷子,後知後覺為自己的失禮感到不好意思,于是她眨眨眼睛,沖對面的人解釋:“剛低血糖了,我怕自己暈倒。”
周岐點點頭沒說話,卻默默把那盤甜甜的西紅柿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任喜笑了,低頭用勺子舀了一口馄饨的湯喝,然後擡起頭,真實誇贊道:“味道不錯呢。”
這下周岐也笑了。
任喜剛到這裡的時候,是帶上東東三人一起在小院生活,吃飯。再後來加上了夏天,是他們四個人一起在小院生活,吃飯。後來夏天和東東分别回去,那兩天又剛好隔壁在辦喜事,是以兩人一日三餐都在隔壁吃,白天也都在隔壁待着。所以準确來說,今天這頓飯,是第一次隻有兩人一起吃,面對着面吃。
意外的,很不錯。
偶爾說兩句話,就算各自都安靜的話,氣氛也隻能算甯靜美好,和尴尬,一點都沾不上邊兒。
任喜心情好,今天這頓飯吃得還不錯,那盤涼拌西紅柿被她一個人吃完了不說,自己的那份馄饨,她也吃了一半。
吃完飯,照例是周岐洗碗。
在他洗碗的時候,任喜去衛生間将自己泡好的床單被罩還有衣服洗了,晾在院裡綁好的一根細繩上。
“周岐,我把床單被套洗了,在櫃子裡沒找到其他床單被套換,家裡還有其他嗎?”本想給床上換上新床單被套,但任喜在自己的屋子找了一圈沒找到,便跑出來問周岐。
他回自己屋子找了找,才出來對她說:“沒有新的了。”
“那也沒事,我去小賣鋪看看有沒有賣的。”其實現在是夏天天氣熱,洗的東西曬一個多小時就能幹,但總不能就逮着這一套床單被套用吧?任喜想了想,還是決定再去買一套。
“我跟你一起去。”
周岐道。
但兩人剛走出門,周岐就被隔壁的王叔喊住。婚禮昨天結束的,借來的桌子闆凳還沒來得及還回去,現在剛好缺幫忙的人手。
于是任喜說:“你去幫忙吧,我能找到小賣鋪的位置,剛好來這幾天還沒在附近好好轉過,買完東西我自己随便轉轉就回來。”
說完她就充周岐和王叔揮揮手,自己往小賣鋪所在的方向走了。
村裡就夏天家開的那一家小賣鋪,任喜去哪兒買到了床單被套,又和夏天玩了一個小時,才從小賣鋪出來,随意找了個方向散步。
今天天氣特别好,任喜沿路走來,遇到了不少和她一樣閑逛的人,有的是遊客,有的是村民,偶爾還能碰到她和周岐教過的小孩子,都是他們先認出她,再激動地和她打招呼。
任喜也笑眯眯回應。
然後走着走着,就來到了自己第一天來這兒時躲雨的亭子。
對了,上次說等天氣好了給父母拍拍海和風景看,最近太忙了都給忘了,恰巧今天她有空,天氣也好,任喜便好好将那海和村子裡的風景拍了又拍,給自己的家庭小群發了過去。
剛發過去,蔣婉的視頻就打過來了,任喜找了個亭子和兩人說話,不知不覺間,挂斷視頻的時候天色都已經暗了。
也是這時候她才發現,周岐半個小時前給她發了消息,問她晚上吃什麼。
任喜想了想,說還沒想好,她馬上就回去,等回去再看。
發完消息她就往家裡走,但任喜總覺得哪兒不對,好似感覺有人一直看着自己。
她假裝不知,裝作自己東西丢了,原地轉着找了一圈,餘光打量着周圍,卻什麼也沒看到。
任喜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所以她假裝接了個電話,邊演着有人要來接自己,邊加快速度,幾乎小跑着往住的地方趕。
中途走過那麼幾瞬,她确定自己聽到了一腳深一腳淺的腳步聲。可在她加快了速度後,聲音就沒有了。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看到熟悉的小院的門的時候,任喜幾乎是撲了進去,然後快速地将小院的門一鎖,這才看着門,劇烈地喘氣。
等稍微緩好了一些,她這才看到,周岐就在院子裡,但此刻他正背對着她,趴在桌子上,頭枕着胳膊,似乎是在睡覺。
任喜發出的動靜其實并不小的,但院子裡,周岐的身影始終安靜地爬在那張桌子上,一動不動。
周岐從沒在院子裡這樣睡過覺。
再加上想到剛剛自己在外頭的遇到的事情,任喜剛剛平複情緒,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緊繃了起來,心髒也劇烈跳動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她在如雷的心跳聲中緩步地朝院子裡趴睡着的人跟前走去。
就隔着兩三米的距離,她卻走了好久。
終于走到他跟前,任喜輕輕喊了一聲:“周岐。”
他沒醒,卻似乎是被吵到了一樣,動了動,用胳膊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
一瞬間,任喜提着的心緩緩放下。
但後怕的情緒并沒有退散幹淨,心中又忽然升起一絲怪異的委屈。她走到了他跟前,蹲在了他臉面向着的方向離他不到半步遠,輕聲喊他:“周岐。”
“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