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打架、錦城殺人。
她想,李不言當日的刺殺懸賞是不是萬闡宗有關?如今他主動說來金陵,是不是也是為了這件事?
可懸賞不是已經結束了嗎,他已經殺了人,連店小二都說他去那賞錢了。
“範鸠的喽啰怎麼比蚊子還煩人?”
忽而,被白宜之刻意遺忘的青石巷記憶無比清晰起來,她甚至記起李不言當時說過這樣一句話。
白宜之被驚得出了一身冷汗,還沒想起範鸠此人是誰,忽覺鼻尖有些怪異,似有鼻涕一般的東西往下滴,擡手用手帕去擦,卻見手帕上擦出來一團紅。
蕭雲策登時瞪大眼睛,想起自己懷裡還有塊帕子,急忙遞給白宜之,“姑娘,你怎麼突然流鼻血了啊。快快快,快擦擦。”
白宜之擺手,靠着石獅子前向傾身捏住鼻子,略半刻,鼻血終于不再流了。
她直起身,吸了吸鼻子,對蕭雲策笑道:“就是有些上火,小事兒,小事兒。”
李不言買完江湖帖,坐在一張桌子邊,本想先點兩碗陽春面,再叫白宜之進來吃飯。
卻突然想起昨日晚上在一家不甚豪華的客棧吃飯時,白宜之這嬌貴的大小姐,竟然吃不慣那家客棧的米,還大言不慚地說他們家從不吃這等子糙米,這些糙米隻會拿去喂莊子上的豬牛羊雞。最後竟然還給了那家掌櫃的兩張銀票,讓他們去換米。
李不言當時差點兒掰斷筷子。
想起這茬,他幹脆隻點一碗陽春面,懶得替她點東西。
誰承想李不言都吃完面待了一會兒了,連店小二時不時往這邊看,似乎要催他付錢。
最後實在等得不耐煩,猛地站起身朝門口走去,店小二急忙攔在門口,對李不言道:“客官,陽春面七錢。”
“白兆安,聽見沒,陽春面七錢。”
李不言停在門口,對台階下站在石獅子旁的白宜之大聲說着。
白宜之剛止住鼻血,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聽見李不言的聲音擡頭,頗有疑惑的“啊”了一聲。
蕭雲策在一旁暗暗聽見姑娘的名字,悄摸兒的呢喃了一句:“原來她叫白兆安啊……”
李不言斜睨他一眼。這少盟主果然跟江湖上傳言的一樣,是個純情少年。
丢人。
但他絲毫不嫌自己接下來說的話丢人。
“我沒錢,你給錢。”
“你身為男子,怎麼讓人家女孩子付錢!”
蕭雲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面對白宜之這樣嬌弱的少女更是義氣十足,攥着劍就開始跟李不言理論。
李不言終于正眼看了一眼蕭雲策,笑容燦爛,可眼底藏着對少盟主幼稚的譏諷,“那要不然,少盟主要替我付錢?”
“你!你自己難道沒錢嗎!”
李不言一臉無辜,“對啊,我沒錢。”
白宜之擦幹淨羅盤放在錦繡袋裡,站到兩人中間,先是給了店小二一錠銀子,“一碗面錢,再要兩間上房。”
又扭頭對蕭雲策開口:“少盟主,他是我雇的保镖,吃穿住行當然是我付錢。”
“保镖?”蕭雲策偏頭從上到下仔細打量李不言,輕哼出聲,“一個保镖還敢在我面前那麼嚣張?我可是少盟主!”
李不言見店小二收了錢,目的已達成,就懶得再跟蕭雲策貧嘴,幾下上樓跑沒影兒了。
“喂!”
蕭雲策似乎還沒吵夠,頗有些憤憤不平,扭頭見白宜之看向李不言的方向若有所思,又輕聲問道,“白姑娘,你也是來參加試劍大會的嗎?”
“試劍大會?”白宜之微微一愣,她聽李不言提起過,也在《江湖風雲》裡看見過試劍大會的記載,各門派都會派人來參加,萬闡宗的人應當也在其中,“是啊。我是來參加試劍大會的。”
“方才弄髒了雪晶石,我實在過意不去,不如,我請少盟主吃頓飯,就當是賠罪了。”
“不礙事不礙事。”蕭雲策見白宜之擡腳往裡走,也跟着一起往裡走,“就是我想問白姑娘,那個羅盤究竟是個什麼武器?”
白宜之随便找了處幹淨的座位坐下,聽見蕭雲策這樣問,心中不免生出幾分警惕,有些緊張地笑了兩下,“哈哈,那個不是武器,就是個指路的羅盤,是我沒拿穩才撞到了少盟主。”
“哦哦,原來如此。”
蕭雲策摸了摸耳尖,“你,你叫我蕭雲策吧,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我們也算是不撞不相識了。”
白宜之看着對面憨笑的少年,深覺這才是她心目中,話本裡敢愛敢恨恣意潇灑的江湖劍客。
不像李不言,劍下不留人,嘴下不留情。
雖說穿衣打扮比李不言俗了點兒,但看這性格,是個比李不言爽朗大方的。
蕭雲策推薦了一堆金陵特色菜肴,還點了兩壺金陵春,對白宜之說那是他最喜歡喝的酒。
酒過三巡,白宜之試探問道:“我聽說試劍大會各門派都會有人參加,那萬闡宗,也會有人來嗎?”
蕭雲策似乎酒量不好,此刻用手肘撐着桌子,還在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聽見白宜之的聲音,通紅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當,然。而且他們掌門和長老還是今年試劍大會的……”
話沒說完,蕭雲策突然側身扭頭,指向一個人,“說曹操曹操到,你看,那個就是萬闡宗的首席大弟子——趙介。”
白宜之順着蕭雲策手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驟然緊縮。
這邊蕭雲策還在不停說着,“這個趙介可厲害了,刀劍兩修,在風雲榜上排行第十。”
而白宜之卻聽不進去蕭雲策對他的吹捧,隻因這趙介不是旁人,正是那日在青石巷對死者不尊重的黑衣人頭子,也是白宜之見過的魁梧大漢。
萬闡宗一行人坐在大堂邊上,趙介和另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
白宜之壓下心中駭然,放下杯盞,仔細看去,心下一驚。
和趙介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在金穗樓被李不言掐脖子的那個男人!
李不言還在樓上,假若,假若李不言的懸賞還沒有結束,也假若萬闡宗裡的某個人是他的目标,那若是他發現他要的目标就在樓下,會不會當場鬧起來?
白宜之想起在金穗樓看見的場景,她覺得,一定會鬧起來的。
不行,不能鬧起來。至少在她沒有弄清楚母親的失蹤與萬闡宗有沒有關系之前,不能讓萬闡宗的人死了。
白宜之突然站起來,抱着兩壺金陵春悄咪咪又急哄哄地跑到樓上,猛敲李不言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