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什麼重大獎勵?”
“聽說是狄戎進貢的一匹駿馬呢。”
“你一姑娘家,也喜歡騎馬嗎?”
婉點點頭,惋惜地說:“就算不能騎,看看也是好的。”
“你若喜歡,改日我帶你去郊外騎馬。”諸兒脫口而出。
婉望向諸兒,微笑搖頭:“殿下日理萬機,婉就不勞煩殿下了。”諸兒轉了話題,“你若喜歡那匹馬,我去替你赢回來便是。咱們快走,好趕上他們比賽。”
他們走到蹴鞠場邊的時候,比賽馬上要開始了。隻是還有兩個名額空缺,主辦人還在極力吆喝着比賽有賞,希望有人在最後一刻參賽。諸兒大聲道:“我來!”衆人回望,竟然是太子殿下,忙讓出了一條道路。
隻看場内已結成四組隊伍,彭生、糾、夷仲年的公子公孫無知、齊王的胞弟子嬰各為一隊領隊。小白來得晚,便加入了公孫無知一隊。衆人見諸兒竟難得參與進來,有人摩拳擦掌,希望自己好好在諸兒面前表現;有人則暗自提醒,不能表現得太過,以免搶了諸兒風頭;也有些膽小的擔心諸兒加入自己這隊,怕自己拖後腿被諸兒訓斥。
各隊的領隊都熱情招呼諸兒,諸兒看子嬰一隊還缺人最多,就加入了子嬰一隊,子嬰自動把領隊讓給諸兒,諸兒謙讓了一番也就欣然同意了。
鼓聲一響,四隻隊伍便下場開始了比賽。諸兒隻有孩童時玩過蹴鞠,剛下場時險些忘記了如何攻守,其他隊伍也有意陪着他慢吞吞踢着。審判官看這情形,平時激烈的比賽眼見要變成友誼賽,也暗自祈禱比賽平穩結束即可。
誰知諸兒過了一會兒便熟悉了規則,也記得了幼時的節奏。他的功夫本來就是齊王特意挑最好的師傅教的,他自己從不懈怠又經過真正作戰磨練,所以不一會他們隊伍就扭轉了頹勢,開始組織像模像樣的進攻。糾原本是蹴鞠高手,他本想讓諸兒赢得比賽,誰知諸兒一隊步步緊逼讓他不由地生出反抗之意,最後拿出了十分的精神來比賽。
糾這些年年齡漸大,心思也越發深沉。他幼時覺得諸兒是太子天經地義,長大後發現自己母親在齊國最為受寵,母國背後還有魯國這顆大樹,加上齊王對自己也十分欣賞,便慢慢覺得如若早生幾年,說不定自己也有角逐太子的機會。
雖然他從未說出自己心中念頭,但母親對此事亦态度暧昧。心裡一旦動了這個心思,對諸兒凡事便多了一些比較。今日算是第一次和諸兒正面對決,他發誓至少在賽場上要赢了諸兒。
四周圍觀的人眼見着一場軟綿綿的比賽變得好看起來,喝彩鼓掌聲不絕于耳。随着糾進了一球,戰況又扭轉了過來。剛剛糾這一球在諸兒、彭生密不透風的防守中搶了過來并送入球口,實在是精彩之極,婉不由地大叫:“加油糾,太棒了。”諸兒和糾同時回頭,看到婉在人群裡跳躍着喊加油,糾心裡得意洋洋,諸兒卻發誓下一球要婉為他喝彩。
諸兒自小是金玉堆裡長大的人,什麼東西他未想起,便有人送到他面前,所以很少有争奪的習慣。比賽剛開始時,他還在熟悉規則之中,待規則熟悉之後,他隻是依靠了自己腿腳上的功夫和戰場指揮經驗讓隊伍領先,以為赢得比賽是手到擒來,并未使出全力。直到這時他方凝神聚氣,使出真正本領。
這時球從空中飛起,眼看着糾就要搶過去,彭生卻從糾身後騰身躍起,用腳把球接了過去。但是他接過去不知是不小心還是有意,那球竟朝着諸兒方向飛起。諸兒雖感意外,還是淩空飛身穩穩接住了球,并一腳把球送向了中心圍欄。鼓聲響起,比賽結束了,諸兒一隊險勝一球,尖叫聲和歡呼聲此起彼伏,既為比賽的精彩,也為齊國男兒的俊朗身姿。
糾走向諸兒,笑道:“想不到殿下戰場上運籌帷幄,蹴鞠場上技術也出神入化,和彭生配合得天衣無縫。不知他日可有機會你我二人單獨再戰?”
諸兒朗聲答道:“正是要謝彭生這一球,不然我們就險些敗給你隊了。也謝謝你,糾。若非你全力迎戰,我也享受不到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改日我們再戰,好讓你心服口服。”
糾斂了笑容,說道:“那臣弟便恭候着那一天。”說完,朝人群裡的婉走去,甚是親密地拍了拍婉的肩膀:“婉妹妹,你今日看得可過瘾了?剛剛你的喊叫聲都快把我耳朵震破了!”
婉激動地說:“想不到你蹴鞠技術這麼厲害!剛剛那一腳仙人指路都把我看呆了!要不是殿下太狡猾,這場比賽準是你勝!”
“那倒未必!”諸兒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隻見他騎着一匹岑色的馬過來,神情漠然地望着婉。“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婉不明所以地湊近諸兒,誰知諸兒彎腰一下子攬住婉,把她抱上了馬,然後用腳踢了下馬肚子,那馬兒便飛一般跑了,留下面面相觑的衆人和臉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一絲淺笑的糾。
這邊婉在馬背上掙紮:“殿下快放我下來!讓人看到了像什麼樣子!”
“我就是要别人看到,如何?”諸兒讓馬飛馳得更快了一些。
婉不明白為何諸兒剛剛赢得比賽,這會心情卻不太好的樣子,便不敢再拂他的意,轉念說道:“恭喜殿下今日喜得駿馬,赢了比賽。”
“哦,你剛剛不是說我太狡猾嗎?”
“兵不厭詐。糾的技術行雲流水,但殿下的一隊配合更佳。殿下能在如此短時間内調動隊裡他人,實在令婉佩服。”
“當真?”諸兒的聲音緩和了下來,又問道:“今日比賽,你最希望幾隊哪隊獲勝?”
婉看自己身在馬上,由不得自己做主,決定還是拍一拍諸兒馬屁:“婉隻是在人群裡,聽得不少人希望殿下獲勝。我身邊有兩個姑娘還,被殿下的俊朗身姿迷得尖叫連連呢!”
“那你呢?”
“婉自然也被殿下的俊朗身姿給迷倒了!”婉這話半真半假,她第一次在人群裡看幾位公子比賽模樣,糾俊秀有餘,不夠強壯;彭生人高馬大,但相貌平平,令人難以相信他和糾二人竟是一母同胞。小白還是個半大孩子;諸兒本來個子甚高,多年功夫讓他動作靈活舒展,再加上他那副好皮囊,确實難讓人移開雙眼。
馬兒很快就來到了齊宮西郊的練兵場,這時正當中午,練兵場空空蕩蕩的。馬兒越過一個小水窪,婉不受控制倒向了諸兒懷抱,隻聽得諸兒在婉耳畔半是得意半是調笑地低聲說道:“你若真想看,我便大方讓你好好看。再說那日在宣化殿換藥,我還沒有被你看夠嗎?”
婉那日在宣化殿給諸兒換藥,當時一心着急,未曾想到别的。現在回憶起諸兒當時袒胸的模樣,一股熱浪劈頭蓋臉地湧了上來,臉連同脖頸都泛紅了,便掙紮着要下馬。諸兒不忍心婉太過羞赧,便自己下了馬留婉在馬上,說道:“這匹馬性子還有點野,我先給你養段時間,等溫順了再送給你。你先騎着它走上幾圈,讓它适應一下主人。”
“殿下當真要把這匹馬送給我?可是這匹馬甚是名貴,婉無功不受祿。”
“你既喜歡,就拿了去吧,也不枉我今日辛苦比賽。我倒問你,若學會了騎馬,你要幹什麼?”
婉又惆怅地說:“是啊!就算學會了騎馬,莫說征戰沙場,就算出這齊宮,都是不可能。哪像你們男子,可以馳騁天下?”
諸兒安慰她:“你先學會騎馬,我慢慢尋機會再帶你溜出宮。”
婉說:“如果我學會騎馬,我第一件事就是騎着它奔到衛國,看看我姐姐的近況。我們自小形影相随,如今分别後似天人永隔,我心裡着實思念她。”
諸兒駭笑:“你可知衛國在齊國千裡之外?就算頭等駿馬,也得不休不眠狂奔數日。”
婉平靜地笑道:“就算千裡,隻要有心,不怕到不了。殿下,如果我學會騎馬,你幫我出宮可好?我擔心如果我日後嫁入他國,更無和姐姐相見的機會了。”
諸兒的心涼了下來,她終究還是要出嫁的。他勉強笑了笑,說:“那鄭忽在戰場上和我頗有交情,你若将來嫁給了他,定也有和清相見的機會。”
“前些日聽父王說正在為我和芷若挑選夫婿,隻是是鄭國公子還是魯國國君就不甚清楚了。”婉淡淡說道。
諸兒為婉的平淡深感驚訝:“究竟是鄭國公子還是魯國國君,你竟然毫不在意?”
婉微微搖了搖頭:“如今我母親早不似以前和父王那般親近,所以這件事多思也是無益。管它鄭國魯國,既嫁了人,總會有活下去的法子吧。”
諸兒這才明白清的出嫁對婉的打擊,它讓一個對未來充滿憧憬的女孩變得如此心灰意冷。而自己,又何嘗不是?佳人近在咫尺,他卻有口難開。
“正午的日頭最毒了,我們先回去吧!”諸兒拉着馬缰,慢慢地往回走去。